这是小含章第一次认知到自己有个妹妹，这一年，他三岁。

那日端阳佳节，府里上下都忙着挂艾菖，熏艾叶。他的乳娘张嬷嬷前两日就在他的手腕系了五彩丝线，还给他做了一个香包佩戴于身上，说是可以驱邪避毒。

那日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吃过早饭，小含章就拉着张嬷嬷带他去花园捉蝴蝶。

这个季节的花开得最为壮观，争奇斗艳，叫人眼花缭乱。

此刻，小含章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那朵矮牵牛，上面停留着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只见他抿着小嘴，紧绷着脸，弓着腰，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它。等到他终于快靠近那朵牵牛花时，花蝴蝶好像有所觉察，煽动翅膀，飞离了花朵。小含章见状赶紧停止脚步，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蝴蝶又落在了旁边的雏菊上。他又悄悄地，小心翼翼地靠近，靠近…只见他张开的两个小手猛地一合，夹住了蝴蝶的翅膀。

“嬷嬷，你看。”

小含章抓着蝴蝶给乳娘看，脸上还有一些得意。

“小公子真厉害，奴婢都比不上公子呢！”

张嬷嬷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含章，就见他的眼睛看向别处。顺着含章的视线望去，将军和夫人有说有笑地正往这边走，将军怀里还抱着和小含章同父异母的妹妹。

张嬷嬷的心里不是滋味。自从夫人进府，将军就不怎么看望小公子了，后来夫人生了小姐，将军就更忽视他这个儿子了。平时见面都没有好脸色，更别说这样抱着了。索性夫人没有对小公子怎么样，否则，这从小没娘，又不得父亲疼爱的小娃娃，当真是没有办法在这将军府里生存下去！

“给将军请安，给夫人请安，给小姐请安。”张嬷嬷见了将军和夫人，退到一旁。

杨险峰看着面前的儿子，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委屈，羡慕，他抱着女儿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含章想的是什么，可为了他能平安长大，他也只得如此。

“都会捉蝴蝶，不会向你母亲问安吗？”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冷冰冰的。

“你别这样，含章还是个孩子。”

萧竹已经和他说了很多次了，希望他不要总是用那么严厉的态度对待含章。可他每次都说男孩子从小就要历练，不仅冷言冷语，连房内伺候的丫鬟都不留一个。每日一同用膳，小含章都小心翼翼，看得她都心疼。可虽然他对含章苛刻，对女儿书玥却是疼爱有加，才一岁多，每日都要喊爹爹抱。自己曾经未出嫁时，爹爹虽宠爱她，却也没对那三个哥哥这样严厉，若不是身处其中，她都要怀疑杨府大公子不受亲爹待见，是不是这个后母所为。

“含章。”她蹲下来，一脸渴望地看着他说：“刚才听见你说，捉了蝴蝶，可以让我看看吗？”

含章不说话，始终仰着脖子，望着父亲和他怀里的人。

萧竹见他如此，便起身从丈夫怀里抱过女儿，继而又蹲下来和含章保持一个高度，“含章，你瞧，妹妹特别想看看，哥哥捉了一只什么样子的蝴蝶，你可以让妹妹看看吗？”

含章还是不说话。

“哥…哥哥…哥哥…”

含章看见萧竹怀里的小人张开嘴，清晰地叫“哥哥”，他有些惊讶，但又不敢确认是不是在叫他。

萧竹也十分诧异，她先是仰起头对丈夫说：“你听见了吗？书玥会叫‘哥哥’了！”然后又开心地对含章说：“含章，妹妹刚才是在叫你哥哥，她喜欢你呢！”

含章终于腼腆地笑了。想了想，他便张开双手，想让妹妹看看自己捉的蝴蝶。也许是没了束缚，那花蝴蝶煽动了两下翅膀，然后翩翩飞了起来。他试着去伸手捉住它，结果还是让它飞了，顿时心里便有一丝懊恼和失望。

“哥哥…哥哥…”

书玥伸着两只胳膊，冲着含章使劲。含章见她这样，便诧异地往前走了两步，只见书玥两只手勾住了含章的脖子，然后朝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萧竹见此情景，万分惊讶，忙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发现他脸上也写满了不可思议。也许这就是血脉相连吧！

杨含章显然是未料到她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一时间不知所措，竟然有些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