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穿透了帕西诺的身体，撕裂他的血肉，把他牢牢的钉在地上。

帕西诺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慢慢扩大的血斑，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膛，箭尖从背后刺了出来，鲜血顺着箭杆流下来，汇成深红色的细流。

钻心的痛在他体内瞬间爆发，他想大声喊出来，可嘴里都是血，粘稠的血糊住了他的嗓子，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他坐倒在地上，坐在自己的血泊里，他最终还是没能报仇，没能告慰死去的同胞。

他仰面倒下，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烁着自己曾经的一切。

他想起了自己初到拉科尼城的时候，那是个冰冷刺骨的冬天，寒风裹着碎纸般的雪花砸在他身上，他又冷又饿，像是有人在他的胃里栓了一根线，拼命的往外扯。

他想赚些钱买东西吃，但德兰人厌恶他，把他当成信仰不端的罪人，没有人给他提供工作，他们的目光永远是敌意的。

所以他找黑道上的人做生意，那些人不在乎你的背景和信仰，只要你完成悬赏，他们不亏待你一分一毫。

他成了一名杀手，杀了很多人，但他心里没有负担，他知道黑市上悬赏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歹徒，他们死不足惜。

并且波恩灭亡以后，良心这种东西，他已经渐渐忘了。

他的心越来越冷，下手也越来越狠。

他忘记了温情，忘记了故乡，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似乎他生来就是冷血的杀手，残酷而冰冷。

他不惧死亡，也做好了被人杀死的觉悟，所谓杀手的命运，就是在无人问津的夜晚孤独的死去。

但此刻他却有些不甘，他不甘心死在乌尔穆手里，死在这个仇人手里。

但再多的不甘也无法挽回生命，帕西诺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生命正在流逝，他就要死了。

这就是死亡么？

出乎意料的，除了箭穿透身体的那一瞬，剩下的感觉并不痛苦，就像是要睡着一样，他觉得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意识慢慢的回到了身体，帕西诺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高悬的烈日，刺目的光芒让他有一瞬间的失明。

他心头一颤，触电般的坐了起来。

他还活着？

他下意识按在自己的胸口，那贯穿胸口的一箭消失了，衣服完好无损，地上看不到一丝血迹，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大梦。

帕西诺有些恍惚，他不敢相信这是一场梦，刚刚的经历是如此的真实，那利箭穿心的感觉他现在回想起来仍不寒而栗。

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可眼前恐怖的一幕让他的脑海再次空白。

他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铅灰色的天空下立着唯一的巨树，它的枝条上悬挂着果实，每颗果实都是苍白的人头，他们紧闭着双眼，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每一颗头颅帕西诺都认得，都是曾死在他手下的亡命之徒！

原先直冲顶门的杀气和血性此刻都消退下去，一股平静却深邃的绝望笼罩了他，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景象如同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一颗头颅无声无息的落下，滚到了帕西诺脚下，面庞直直的冲着他。

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清秀的脸庞，眼角的疤痕，还有那双漆黑的瞳孔，

那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脸！

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张开嘴，轻轻的笑了。

绝大的恐惧在他心头炸起！帕西诺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可这时大地开始剧烈的摇晃，轰隆的巨响从地底传出，大地裂开一道道缝隙，耀目的极光从那里喷涌而出，如同地狱之门的洞开！

与此同时，所有的头颅也都睁开了双眼，殷红的血从他们的眼中流出，汇成一道道血色的帘子！

他们张开嘴，齐声发出嘶哑的嚎叫，像是地狱的恶魔在嘶吼！

太阳像是被一只巨手猛地握住，天地间瞬间暗了下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帕西诺疯狂的奔逃，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顶天立地的人影缓缓从天边走来，他的一只眼睛闪着金光，浓密的发丝亮如星辰，周身环绕着流云火焰，一举一动都带着无上的威严。

帕西诺认出了他，那赫然就是乌尔穆的脸！

乌尔穆来到帕西诺面前，把手按在帕西诺的头顶。

“你亵渎了神的尊严！这是你应得的刑罚！跪下！”他的吼声发聩震聋，有如轰轰然一阵疾雷在荒原上驰过。

帕西诺的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悍和沉重的威压，自他的头顶沉沉地压下。他全身发软，腿在打颤，几乎就要跪了下去。

那根本不是人能拥有的威严，那是神的威严！

“只要你跪下求饶，我便宽恕你的罪过！”乌尔穆手掌再次下压。

那股力量撕扯着他的身体，帕西诺觉得自己的皮肤快要裂开了，但他仍艰难地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咬紧牙关不愿跪下。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乌尔穆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本能般的不想向这个男人屈服。

“乌尔穆！！！”他用尽最后的的力量咆哮起来，“你休想！！”

随着这声怒吼，帕西诺眼中的一切都开始瓦解，先是边缘模糊，随后是整体的崩解，如同沙画在风中消散，一切都无影无踪。

最后一丝力气排了出去，全身的骨头像是都被抽走，帕西诺整个人崩溃的背摔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