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袁骅感觉自己坠入湖水之中。这感觉就像那个梦。

随着一缕青烟，他化作一只小羊沉入水中。

一只手牵引着他慢慢向下，不同于梦境中的一无所知，黑暗中，袁骅看到了自己的一生随着河流划过——

“袁骅！袁烨！来抛羊嘎啦呀！”族内的妹妹牵过他的手，远处的小伙伴正在朝着他举起刚猎的野鸡。

“好不好！刚打的！叫声大哥就给你吃！”

小手牵着他朝着伙伴们跑去，袁骅有些恍惚，但是本能促使着他奔向前方美丽的幻梦。

忽然手上的感觉变了，袁骅感觉抓着自己的手骤然变大了，变成了一双温暖纤细的手掌，他转头一看，是母亲。

“发什么呆呢？不是你要吃奶豆腐吗？”

营帐里，母亲半蹲下擦去他脸上的灰土，硌手的戒指正好放在他的手心，“快洗洗手，来吃饭了。”

“好，好……”

感受到手上真实的感觉，袁骅鼻子一酸，他转过头按照母亲说的去洗脸。

温热的水珠侵入冰冷的皮肤，放下毛巾的一瞬间，袁骅感觉自己有无数话要说，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刻，正好一把尖刀贴着他的脖子划过。

“袁骅，别怪我……”

“姑姑……”

战场上，袁骅看向那个头发雪白的女人，此时的部落已经变成了一片焦炭，无数族人躺在地上，他们都是这场巨大阴谋中的祭品。

“姑姑，为什么……”

袁骅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女人仰头呼出一口浊气，她指尖颤抖。

“抱歉。”

尖刀划下，袁骅被一双手推开，他惊愕转头看见了浑身是血的父亲。

“走……”

他的身上已经被戳了无数个窟窿，口鼻尽是赤红，但是还是死死地抓住把柄尖刀。

“走……”

父亲的声音在风声中渐渐远了，袁骅哭着奔向远方。下一秒他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袁骅仰头，看到了舅舅严肃的脸，他半蹲下来，擦掉了袁骅脸上的泪痕。

“不要哭，勇士是不会哭的。”

“不，我不当勇士。”他哭着摇头，直到舅舅无可奈何地把他抱起来，“好好好，不当勇士，不当勇士……”

袁骅被放在旁边一只羊身上，他茫然地转过头看着舅舅，却发现舅舅的脸上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

“好侄子，舅舅只能送你到这里。”

一片苍茫之中，袁擒站在戈壁滩上，他朝着袁骅扔出一只羊角，自己却被无数老鼠和白发吞没。

“不！”袁骅还没来得及站定，就被驮着跑向远方，

那只羊越跑越大，越跑越大，袁骅感受露水与青草的味道，他摔在地上，脚下的巨羊终于是彻底腐烂。

苍茫之间，满身灰土的男孩站了起来。

他终于是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他茫然地望向辽阔的草原，蒙蒙亮的天空还带着黑夜的气味。

父亲，母亲，家人，族人，此刻都永远沉睡在背后的那片土地之上。天地，终于是属于他一个人。

冷风中，少年磨破双脚爬上山坡，升起的太阳正好正好照在他带着血泪的脸上。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

宋方正沉入湖底，蓝色的水流中他看到远处封冻的棺椁，一只小羊正跪在棺椁上，似乎是在虔诚地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