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六章 崖边木屋(2 / 2)烈唐春秋首页

木球弹在木栅上,顺着木栅一路继续滚下,越来越快,飞速撞向门边。

“吱呀”——房门恰于此时被人拉开。

“呀!”一声娇呼,开门之人被木球撞得往后仰天倒去。

螓首撞在一个宽阔温厚的胸膛上。

一双刚劲有力扶住了她的香肩。

萧勒兰于那倏忽之间探目望去,后方之人头戴狰狞面具,面具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黝黑冰冷的金属光泽。

“当心——”那人说道,面具之下的声音略带沉闷嘶哑,不太像是她那几天所听到的声音。

但是身上那股即使在大汗淋漓之下也难掩的清爽的、如同眼前木屋那般的木质气息却让她知道来人便是之间的主人——青龙寨的安校尉,安存秀。

不知道为何,她心中闪过一种窃喜,尽管那感觉一闪而过,宛若惊鸿过隙,却也让她瞬间觉得将这几日心中的阴霾与不满少了几许。

初见他时,他只是一个无赖惫懒的小卒,没想却救了她性命一次,又忽然转身成了此地主将。

不过他的冷漠与临出征那几句威胁让她对他的好感降到了冰点。

然而这几日他不在寨中,却早安排好几个妇人来照顾她,给她换药洗浴,便是自己出奔毫无经验,没带衣裳都被对方看在眼里,又安排人裁了几身衣裳供她换洗,自从阿娘过世后,阿爷天天忙着国事,几曾对她这个女儿嘘寒问暖过?

当她知道对方竟然仅凭几千晋兵便接连打败几万同族,甚至连主将——自己的小舅兼表弟耶律牙里果都被擒获的时候,她心中为那几万族人难过之余,却也对这个小小校尉大为钦佩。

草原儿女对英雄豪杰的崇拜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强者文化让草原儿女一代代自强不息,勇敢地与恶劣的自然环境英勇奋斗不休。

萧勒兰的俏脸一红,连忙一扭腰肢,便站直了身体,胭脂红色的汉式罗裙在空中旋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宛若一朵娇艳的玫瑰花,草原家女儿,身体矫健无比。

“多谢。”二字轻吐,低若蝇蚋,萧勒兰美目偷盼,却见对方根本没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木球之上。

木球用墨线勾勒出无数弯弯曲曲的线条,或凹或凸,像是顽童涂鸦,却又乱中有序,疆域分明,大部分被涂成蓝绿,小部分被涂成土黄色。上面又用蝇头小楷写着大西洋、欧洲、东罗马、等字样,二侧扁平处留有一个二寸见方的圆洞,不知作何用。

安存秀迅速地蹲下身去,将那径若三尺的木球轻手轻脚地抱起来,用左手挟在胸口,右臂袍袖轻拂,将木球沾染的泥土尽皆扫去,很显然他很在乎这个木球。

失望之色在少女目中一掠而过,随即转头望向房内,满脸气恼担心与羞赧。

穿着一身月白色汉袍的兀欲目瞪口呆地站在楼梯木栅翻倒之处,亏得楼梯用料结实,被栅栏这么倒地种种一砸,只是楼梯阶梯凸起处被砸得凹平了一些,没有别的变化。

见众人目光都看向他,兀欲便低下头去,尴尬得满脸通红,二只手的手指忽捏忽松,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知道兀欲调皮捣蛋尽管跟自己没有太多关系,但是萧勒兰却是羞赧不已,粉脸满是红霞,似乎自己是主使他上楼去窥探楼上的隐秘一般。

不过话说回来,兀欲在闲暇之余,向她描述那满架的书籍,架在木架上铁铸的空心圆筒,用一个个小箱子组成的小木船,无论怎么晃悠里面指针都会指向一个方向的小圆盘之类的东西时,虽然她听完会一本正经地将兀欲呵斥一顿,但下次兀欲讲给她听别的东西时,她还是会听得津津有味,美目放光。

“水——”一阵微弱的呼喊打破了此间的片刻安静。

耶律牙里果那张原本稚嫩的脸蛋在高少了好几天后面色枯黄,那双好看的眼睛紧闭,深深地凹进眼窝,干枯发白的嘴唇时不时颤动几下,断断续续地喊着“水”。

此处本来是有亲卫们伺候的,牙里果日常沐浴便由亲卫们操持。

平日牙里果昏睡用不着他们,他们搭了数个帐篷便在房子四周等候命令呼唤。

现在既然安存秀等人过来,那些亲卫们自是被黑骑们赶到一旁了。

萧勒兰一个箭步蹿进房中,朝房中韩延徽身边的古铜色的木架跑去,似乎后面有什么在追赶一般,亏得她眼力那么好,第一次来此处便找到放水的地方。

这少数民族的身体素质就是好,虽然他不曾亲眼看过萧勒兰的伤口,但是毕竟也是挨了一刀,这才八、九天功夫,便是活泼乱跳、健步如飞了,安存秀深吸了口气,单手擎着木球,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至于那个熊孩子兀欲,安存秀暂时没办法,这个年纪的孩子,放在后世都是八岁、九岁狗都嫌的年龄。

桌上放着一套灰底青釉茶具。茶壶上面刻着一株兰花,刀法犀利流畅,刚劲有力,只是那青色似乎没怎么渗透进茶壶中,有些脱釉的感觉。

萧勒兰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在那同样色泽,棱角分明的茶杯中,便准备给唤水的病人端去。

“不要用那耀州瓷,病人现在昏障中,小心把他牙齿给磕着。”安存秀虽然不想替那牙里果操心,但是终不忍见萧勒兰出糗。

“哦。”萧勒兰闻言又是美脸一红,连忙又将旁边一个绿竹茶杯灌的满满的,小心翼翼端起来,慢慢地朝病人走去,亏得那水壶中的水是凉水,不然此时估计她双手都已烫的通红。

韩延徽小心翼翼地将牙里果的脑袋抬起,依靠在自己的胳膊上。

萧勒兰将盛满清水的竹杯缓慢而笨拙地递到牙里果微张的唇边。

竹杯轻侧,清水瞬间便沿着干枯的嘴唇争先恐后地往下流去。

病人却没来得及反应张嘴吞咽,霎时水流漫过嘴边,往鼻孔、脸颊、脖子四处溢漫而去。

“咳咳咳”,鼻腔呛水的病人痛苦地咳嗽起来,打了一个寒颤,惊坐而起,睁大了双眼,惊恐地打量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