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薄凉抱着舒盏的手臂一言不发地坐在草地上。

达蒙无聊地就着光屏的光线侧头仔细看着她。苏薄凉的睫毛很长，垂眼的时候竟给人一种无辜感。

达蒙难得的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他可是见到了苏薄凉杀掉舒盏的全过程，她动作凌厉且果断，不像个刚来D区的新人，反而像个经验丰富的杀手。但她的外表又确实不像个杀手，达蒙不明白她那双纤细的手臂是怎么用铁钉刺穿舒盏的头骨的。

“你来D区之前是做什么的？”达蒙忍不住问道。

苏薄凉的目光从怀里舒盏的手臂上移开，她愣了愣回道：“我在A区。”

“A区？据我所知A区的人可不会在刚来D区就能拥有你这样的身手。”达蒙似乎很喜欢笑，他听到苏薄凉的回答又发出了那种不怀好意的嬉笑声。

“A区的人都快被蓝械洗脑成工具了，大部分A区的刚来D区就会在采集日被瓜分干净。”达蒙补充道。

她当然不是真正的A区人，苏薄凉想，她的前世其实是赏金猎人。

但她当然不能告诉达蒙真相。

“这样吗。”苏薄凉冷淡地说。

达蒙见她并不回答，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想要舒盏的手臂，她的手臂可没被智械改造过。整个一期里，最好使的手臂可在我身上。”达蒙炫耀般的向苏薄凉展示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指又变成了方才刀刃的模样，苏薄凉赞同的对他点了点头道：“确实很好使。”说完又摇头看向了自己手中拥有着正常人体组织和骨骼的那双断臂，“但我更想要一双人类的手。”

“哈？”达蒙撇了撇嘴，“你不会是守旧派吧，那种坚信机械永远不能真正取代人类身体的老古板？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苏薄凉没有反应，只是用那双瞳色过浅的眼睛看着大笑的达蒙。

“好吧，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达蒙摸了摸头，他的头发是浅栗色，配上脸上凶狠的五官，虽然此刻他的表情愧疚，但苏薄凉总觉得他就是在嘲笑自己。

随便吧。苏薄凉想，达蒙肯定不懂什么叫爱自己，毕竟他可以接受自己的身体被机械取代。

远处劣等种断断续续传来的惨叫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大采集估计也濒近尾声。不出苏薄凉所料，那道熟悉的机械音响了起来：“大采集正式结束，恭喜各位劣等种完成了本季度最后一次采集。各位将在七天后有资格前往实验区进行零件替换，希望你们抓住机会，重返生产区，或为D区贡献出你们的力量。”

达蒙起身扭了扭脖子，神情里透露出松快地招呼着苏薄凉：“走咯。”

“嗯。”苏薄凉跟着站了起来。

草地边缘的光屏随着机械播报声开始消失，光屏后的安全员们重新回到了草坪中央。

幸存的劣等种们自发向安全员汇合过去，苏薄凉跟着达蒙也向人群中走去。她终于见到了其他采集成功的劣等种们，他们的手上都拿着自己采集到的血淋淋的“替换零件”，有的是人的五官，更多的是四肢和器脏。

达蒙熟练地上前冲其中几人打着招呼，他们的脸上都透露着轻松和喜悦，苏薄凉没有再跟着达蒙，而是慢慢走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苏薄凉感觉到脚下的草地变得黏腻，大约不久前有一个劣等种死在了这里，空气里是血液的铁锈味和难闻的机油味。

安全员们分成了两拨，一拨人给聚在一起的劣等种重新戴上了锁链，另一拨人拖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向草坪的黑暗处走去。苏薄凉猜他们是去回收那部分采集失败的劣种人的尸体。

幸存的劣等种们被带回了劣种舍一期里。

苏薄凉重新回到了她来时的角落。

只是这次她身边没有了昨日那个假装怯生生的舒盏，取而代之的是舒盏已经开始僵硬的手臂。苏薄凉想了想将舒盏的手臂放在了舒盏昨天坐的地方。

她其实并不恨舒盏，尽管舒盏想要害她。

苏薄凉觉得舒盏只是有舒盏的活法，就像她苏薄凉也有自己的活法一样。

前世的苏薄凉害过人，也被人害过。在末世里，害人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前世的苏薄凉更愿意注意能不能吃上饭喝上水，而不是将情绪放在有人要害自己身上。

达蒙见苏薄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和周围的劣等种打了个招呼便要向苏薄凉走过去。

他们惊讶地看着还喘气的苏薄凉，叫住了达蒙：“这个新来的还活着？她竟然杀了舒盏？达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