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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任韧最后一次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文院长。早上一上班,文院长就通知办公室吴秘书-部门主任级秘书,让任韧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任韧坐在自己办公桌旁边,歪着头看向对面的吴秘书,她一副义正词严的表情。任韧玩味地看着她突然轻笑出声,左边的嘴角撇了撇,对她点了下头说:“行,我知道了。”

吴秘书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脸,说道:“您要快点过去,免得领导等急了。”说完优雅地转过身,迈着小碎步,快速地走了出去。

这个吴秘书,是个极其称职的秘书,老板的命令无所不从,执行力不是一般的强。曾经多次,任韧对她转达的指令提出质疑,她铿锵有力地说:“这有什么要紧?领导就是这样要求的,作为部门负责人,你们部门执行就好了。您所说的不符合规定,这我不懂,但领导曾经说过‘存在即为合理’,如果他有能力应对您所说的不规范的后果,又有什么要紧呢?”

任韧虽然不知道文院长为什么召见自己,但他找自己从来没有过好事,甚至连好脸色都极少给过。即使不知道具体会谈什么,想来还是绕不开根子上的问题,不就是对自己负责招投标工作的做法,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地步吗?

任韧来到文院长办公室门外,敲门而入。老板椅上的文院长,淡漠地冲门口抬了抬眼皮,从鼻子中发出了一声“嗯”,表示他可以进去了。

任韧平静地坐到他对面的会客椅上,静静地看着文院长,等他发话。

文院长短粗的眉毛拧了拧,清了下嗓子说道:“任总啊,是这样,我看你们行政管理部门比较忙,就聘请了一位行政总监来分担一下你的工作,请你理解啊。她叫文静,希望你能带一带她,一起把工作做好。”

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手段文院长早已用得拈轻就熟,只是突然用在自己身上,还是觉得有些措手不及。怎么讲,自己也是负责了两年多部门的工作,突然安排一个近乎平级的人,其中深意不值言表。

任韧还是年轻不够成熟,一时之间他激愤地冲口而出:“能理解!我当然能理解!但我们部门并没有提增人的需求,我也需要您的理解和尊重,尊重是相互的,您这样安排合适吗?”

边说,他边压抑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暗骂自己:“我和他谈什么尊重!本来我们也不是一杆称的两头嘛,再说,这种人他早已经不屑于谈什么公平了。”

在任韧的概念里,似乎人人都应该知道,不管是同事之间,还是上下级之间,合作才能共赢。而这两年多以来,文院长严肃、认真、持之以恒地给他上了扎实的一课,让他明白了,双赢是可以一个人的,属于文院长一个人的双赢。

内心快速而剧烈的斗争之后,任韧马上冷静了下来,干脆连同多日来的想法,一次性倾倒而出:“您的意思我明白,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成为被你淘汰的对象。至于将要到位的行政总监,我不认为她有存在的必要,不过,我也没有兴趣在这里和任何人开展竞争。”

他说完看着文院长,文院长黑着一张脸,也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开口。是的,他不需要开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里是院长负责制,文院长有绝对的人事权。

空气凝固着,任韧想道:“开始的时候,我抱着一种可笑的想法,想用自己多年的经验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后来发现,这里根本无法讲什么情怀。接着,我又有了另外一种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想吧,想看看他们嘴里说的‘存在即为合理’是不是真的这样,那些踩着法律底线跳舞、蔑视专业人员的做法,最后会有什么结果。从后来的情况看,我似乎输了。再后来呢,我似乎没有了任何坚持下去的理由,感觉自己的原则在慢慢地向现实妥协,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守好底线。现在我终于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任韧再次开口:“很抱歉,我的坚持让你容忍了这么久。”说完,他如释重负地淡然笑了笑。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烦噪的安静,两个人呼出的废气,寂寞地在半空中扭曲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