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可今夜却怎样都安静不下来。

今夜的雨，比之白天更加疯狂。一滴雨水便有一根指头大小，滴落在山间、非冰雹却有冰雹之能，砸得枝丫乱颤、砸得花草枯寂。

庙内。

匪徒首领依旧拎着大刀，看了眼墙上的少女被白布堵住嘴后，朝着周围的弟兄们点点头，示意他们该干事了。

看着弟兄们小心翼翼朝着最深处那间房屋走去，壮汉心底暗叹了一声。

杀人，其实并非他愿。他只是为了愿意相信他、拿命交给他的兄弟们能够活命罢了。

他伸手从腰间装满黄色纸钱的袋子里取出来一把，分为三份，蹲在了地上。

从篝火取出三点火星，将之放置在三份纸钱上，随后火焰燃起，透过火焰，目光望向那对兄妹的房间。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当的匪呢，要是没记错，是在他十二三岁吧。

那时候的飞云寨没杀过人，甚至劫富济贫，时常帮助山里乡村。只是有一次，是他十五岁的时候。那天大哥接了个差事，报酬丰厚、内容简单。那天，兄弟们喝着酒，那是最开心的一天。可那天，也是他最痛苦的一天。

那天，大哥第一次在他面前杀人。

那天，兄弟们第一次杀人。

也是他的杀人的第一次。

整个寨子大哥最喜他。那天揉着他的脑袋，说了很多话，“王云，人这辈子无非是为了活命。后来活命有了保障，贪念就来了。”

“这次的差事，报酬丰厚。结束后咱们和弟兄们一起返乡吧。”

那天大哥说了很多他不懂的话，他猜大概是乡愁吧，大哥想回家很多年了。要不然为了他们这些小子，可能早就回去了。

直到了夜晚，他们将货物交到了差主手上。

他们嬉笑着离开，忽然不知哪来的火光覆盖住了整个天空，一群人冲出来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杀掉。

大哥最后倒在他面前，口吐鲜血，伸出颤巍的手就叫他跑。后来，他在兄弟们的阻挡下跑了出来。

看着眼前被自己刺死的人，他不明白，明明完成了任务，为什么要除掉他们。

后来只剩他一人了，倒在血泊里，看着那些穿着珍贵衣甲的侍卫围住自己，看着那个衣着锦衣、戴着珍贵饰品的男人，满脸悲怆、愤怒。

男人手里把玩着刚刚交付的差物，他满脸慈悲、面容和蔼，嘴里却说出与之身相相反的话，“货提前一天交，报酬加倍。完好无损，加倍。可惜的是，飞云寨进攻无涯堡失败，我张无涯，剿匪为民。”

说完，抿着嘴唇笑着离开了这片血泊。

原本要死的他，忽然袭来的一阵风让他重生了。

那是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不知男女、实力强大。带着他一夜之间覆灭了整个无涯堡，而张无涯则是亲手死在了他手里。

后来，那个人叫他当手下，他同意了，最后重建了飞云寨。

二十年过来，他已经不知杀了多少人了。

王云收回目光看向墙上被绑的少女，这是他最后一次作匪了。那个人让他绑了这个孩子，然后完好无损的交给他。

而那个人承诺，做完这单就回家吧。

庙内的安静忽然被打破了，不知从哪来的风吹得残叶在佛像前盘旋，就连破旧的石墙里都冒出来许多花。

王云看着其中一朵，那是大哥让他最喜欢的花了，花名他不曾知道。他只知道大哥家里的嫂子很喜欢。

壮汉掂住手里的刀，一步一步走向已经自己的弟兄，越是靠近，血腥味就越浓重。他双目怒瞪、最后直接跑起来，抡起大刀就朝着屋内劈了过去。

一时间，银色大刀迎上来一股莫名刺骨的清风，刺耳的破空声瞬间让得所有人头痛脑胀。有些匪徒更是双耳流血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