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
17:20 p.m.
节目组请的跟拍摄像老师也太敬业了。
这是万里钻进船舱后的第一个念头。
现已春深，日头西斜但未落。
这档综艺的录制地点选在南方海岛，虽说海风习习，但体感温度着实不低。
万里自诩“还残存着偶像包袱”，为了出镜好看，穿搭是有讲究的——
——短袖外面多配了件时装最新款丹宁马甲，为显高穿了厚底鞋，颜色上下呼应的毛线小腿袜，还戴了顶设计有型的撞色毛线渔夫帽。
她并非怕热体质，但就这身光鲜行头，从港口下车走到船上的短短几步路，就已经出了层薄汗。
更别说现在又多套了节目组发的救生衣。
但这位VJ老师可忒厉害。
【作者释：VJ，Visual Jockey，代指户外综艺的跟拍摄像师。】
一身黑衣黑裤，运动外套罩得贼严实，宽檐黑帽压得低低的，整张脸被硕大的黑口罩遮着，胳膊上套着黑色毛护腕，甚至还戴了毛线手套。
浑身上下都裹得密不透风，完全没露出一点皮肤，就连一双眼睛，也自始至终藏在肩扛的沉重摄像机后面，一丝不苟、一声不出地对着她拍。
太抗热，太敬业。
怪辛苦的。
万里这么想着，默默将船舱的窗打开了些，想让海风吹进来，降降舱内温度。
又抬头看看舱顶已经提前装好的固定摄像头机位，她咧开嘴角，自来熟地跟这位工作人员聊起来。
“老师，您好呀！”
……
没反应。
这位VJ一动没动。
她继续笑眯眯。
早在一小时前，节目就正式开录了，另外九位嘉宾都已登岛开工。她本就是十人中唯一一个迟到的，再不拿出点端正谦和的好态度来，又要被全网骂了。
来之前，经纪人嘱咐了她一路——这次一定要乖乖的，态度热情，说话别怼，要有礼貌，时刻面带笑容。
毕竟，尽管万里的荧幕人设是“忙内邻家小妹妹”，但单看五官，她长得偏冷感，所以常常因为走个神、发个呆，而被误以为是高傲、摆臭脸、耍大牌。
为此，她没少挨骂。
于是这会儿，万里笑得喜气洋洋，像个年画娃娃。
“老师好呀！我叫万里，是个跳舞的，您也可以叫我Wendy。”
“您是这三天都跟拍我么？那咱们可真有缘呀！”
……
还是没反应。
万里眨眨眼，维持美丽的假笑，余光瞥向舱外的碧蓝海水。
……朝海里丢颗石头都能听个响儿呢，点头或者摇头也行呀……
这VJ，怕不是个AI机器人吧……
穿成这样，估计是被导演组刻意要求的，从上到下一黑到底，口罩帽子都不准摘，像柯南里的小黑，万一不慎入镜，也能方便后期工作人员快速P掉吧……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入镜，还只能坐在固定机位的拍摄死角里一动不动，那位置正好是最热的边边角，海风都吹不着……
唉，这年头，哪行都不好干啊。
真是钱难赚屎难吃。
算了，反正她平时也爱自言自语，都习惯了。
这一路多说两句话，还能多攒点剪辑素材。
她眯起散光的眼睛，看到VJ胸前工作牌上写的名字叫“大山”，便又问道。
“大山老师，咱们去的那个岛上，真的没有网络吗？”
“我的手机都被节目组收走了，这三天真的没办法联系外界吗？”
“老师，您的手机应该还在身上吧？”
……
“老师，您咋没穿救生衣呢？在海上还是穿一件比较安全吧？”
见一旁还有件备用的，她便给对方递过去。
但那VJ依然毫无反应。
……
万里耸耸肩，将救生衣放到一边。
“听说那是个荒岛，有野山羊、松鼠，还有野兔呢，估计蚊虫一定也很多吧？”
“我给大家带了驱蚊手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老师您要吗？”
……
“老师您吃饭了吧？我还没吃呢，飞机延误五个小时，从早到晚就喝了杯冰美式。”
“我包里有小零食，可以垫垫肚子，低卡的，老师您也来一点吧？”
……
船舱内静默无声，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呼呼响动。
万里收回递零食的手，望向海面。
一只白色海鸟直直飞进云里。
她看着那鸟，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摇头晃脑开口。
“对了，您听过一个鬼故事吗？讲的是古时候渔民们出海捕鱼，船被海浪打翻，渔民的亡魂就会附在海鸥身上，破晓前重新飞回村子里，落在自家院墙外，死死盯着家人们，看谁没有为自己的死讯伤心流泪，就飞下去，啄瞎谁的眼睛……”
……
话音刚落地，万里就有点后悔了。
……咋回事啊她……
刚看到人家工作人员没穿救生衣，就开始讲海上船翻的鬼故事……
难怪网友爱骂她……
这嘴，捐了得了。
万里打小就是嘴比脑子快，毒舌属性随了亲哥。但这毛病实在不适合混娱乐圈。
所以才没有路人缘吧。
万延格也是含刀片出生的，说话和她一样，动辄夹枪带刺、不过脑子。
但奈何万延格是个长得贼养眼、又天赋异禀的男演员，即便非科班出身，早些年刚入行时，媒体对他的印象也格外好，会将他的“嘴刀”说成是“率真”。
后来，他又拿了影帝大满贯，就更没人觉得嘴坏是他的缺点，只觉得万影帝“可爱又耿直”，堪称“内鱼一股清流”。
可她呢？
作为影帝的亲妹妹，出道时间又比万影帝晚了好几年，万里的待遇就明显不一样了。
同样都姓万，万里六岁学古典舞，舞龄近十八年，国内最高舞蹈学府现代舞专业毕业，国际名校爵士舞顶尖“留子”……
但可惜，她是个女艺人。
毒舌女艺人。
这个世界有个古怪但固定的规矩，如果男女艺人拥有同样的缺点，不需要理由，大众总是更容易接受和原谅男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