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岩一开始觉得自己能装波大的。

毕竟自己小学的时候珠心算就是满级，往后数学虽然比不上那些徒手给身份证号开立方根的大佬，但也从来没有差过。

结果发现还是低估了古人的数学水平。

至少是低估了韶仪的。

她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感慨了一下，接着就很顺利的上手了。

顾灵岩想了想也对，毕竟只是算个账，也用不了太多高端手法。

他有些好奇：“嫂嫂，你这算学是跟谁学的？”

“我还没问你，你倒开始问我了。”

韶仪手上的动作没停，莞尔一笑道：“以前父亲最喜欢查那些本地家族的账本，那个时候我就在旁边坐着，看着看着就学会了，然后就跟父亲学。

后来进了杨家，奶奶便在京都给我找了一个算学名家当老师，我原以为我老师已经是大乾最强，没想到天外有天，你的老师也是天纵之才，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见。

对了灵岩，你帮我把这个数算一下，若是偏差超过两成，就算第二个数。”

说着。

就抱起另一个账本自己算了起来。

顾灵岩噎了一下，杨府里面好像除了大嫂之外，别的女子都是事业咖。

不过想想也是。

如果都是满脑子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杨家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听白苓说，十七年前杨家男丁大批量阵亡之后，家中女眷有许多都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老太君挽留过，但只留住了男丁。

后来六郎死后，就又走了一批，只剩下了今天的人。

过了很久老太君才看开，就算硬把那些人留下，他们从精神上也不是杨家的人了。

顾灵岩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韶仪的意思是让自己算接连三十六个月，刘家各项生意的利率，并且要按照不同县丞在位时间段分开，然后筛选出异常数据，从而锁定哪家的哪个产业的现金流出现了问题。

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骗人。

但数学不会。

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自己的这个嫂嫂，是个狠人！

不过……

顾灵岩好奇道：“嫂嫂，这张纸上的基准值是从哪里来的？”

韶仪头也不抬，运笔如飞：“是我爹当广津县令那五年的。”

顾灵岩惊了一下：“这你都记得？”

韶仪身体忽然僵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艰涩：“我……没敢忘。”

顾灵岩：“……”

一下午无话。

文书库里面只有碳棒跟纸张的摩擦声。

白苓一开始还时不时用戒备的小眼神看韶仪一眼，但很快就放下心来，开始全心全意端茶送水擦汗捶腿。

偶尔有小吏过来取文书，看到两人这么忙碌，也是屏气凝神，放轻脚步，一点也不敢打扰。

门外。

小吏抱着文书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凑到王师爷身旁：“师爷，咱们这个新县丞是要动真格的了？”

王师爷也惊疑不定地朝里面望了一眼，这俩人一下午的时间，连茅房都没有去过。

光看这定力，就绝对不是草包。

他摆了摆手：“动不动真格意义不大，想要把案子办成，只看有没有本事，你忙你的去吧！”

“哎！”

小吏应了一声，便几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外人都当广津县丞是个镀金的官职，因为广津县最突出的问题是治安，毕竟资源丰富利益牵扯甚多，流寇隐凶民间高人太多，外加邪祟妖物，压力全都在县尉和镇妖司身上。

县丞管的民事事件看似和普通县城没区别，但实际上……广津县的水不比京都浅，而且要浑得多。

王师爷看着文书库已经亮起的烛火若有所思，见另一个文吏送来了饭菜，便把餐盘接了过来，笑眯眯地走了进去：“韶大人，顾大人，两位辛苦了，快用餐吧！”

“咦？”

顾灵岩停下笔，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还怪丰盛嘞，这应该不是衙门的餐食吧？”

王师爷笑道：“衙门又不是酒楼，哪还管饭啊？是孙大人心疼两位，特意从醉梦乡订的。韶大人，白天的事情只是公事所限，孙大人乃是一县之长，必须事事为衙门考虑，还请不要见怪。”

韶仪淡淡笑道：“孙大人一心为公，自是天大的好事，那就请师爷代为表达感谢，另外这银两是餐费，还请代为转交。”

王师爷笑容一滞，正准备说什么。

却看到韶仪推出来了一张纸，将银两压在了纸上：“五月十七，刘家花石坊以三千七百两收购了一块鸽血红；六月十六，又以一千一百两的价格，收购了一块松茸景观石；六月十八，豪运赌坊有一个叫时垣的赌客，赢了一千七百多两离开。

这三桩生意，至少有一桩是有问题的。

师爷可以带人查一查相关产业，以及相关人员，还有金店钱庄里，对应日期的金银兑换记录。”

王师爷：“！！！”

他眼睛倏然睁大，跟看鬼一样看着韶仪。

这才半天的时间，就看穿刘家的鸡脚了？

他唤来了一个小吏，在其耳旁低语了几句，小吏便匆匆离开。

随即笑道：“我已经让人通知县尉去了，韶大人有把握了么？”

韶仪淡淡一笑：“有没有把握，待孙大人审过不就知道了？”

王师爷打着哈哈：“是是是！审过之后才知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韶大人要不用过餐之后就回去休息吧，文书库的门我来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