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四十八人，负伤七十五人，能战者七十一人，失踪六人，料想是被丢下了城墙，可算是战死。”李商砚手臂缠着纱布，立于赵宪信身前，汇报着自己麾下两都的状况。

赵宪信身为第五指挥的指挥使，已是从九品的保义郎，位列小使臣之列。虽职责所在免不了上城墙，可今日他守在西门，只是佯攻，并无战斗。如今北门战况激烈，他手下的五百兵丁仅剩下区区三百不到。这让他内心愈发紧张，因为他即将换防西门，而手下仅有一百多亲卫。辛赞为避免新兵死伤过重，将第五指挥拆开，让老兵带着新兵分别驻守各个寨门。却未料到，一场大雾之下的战斗，差点让李商砚的两都弓弩手全军覆没。

“下去吧，去伤病营点检一番，若有尚可继续战斗的士卒，尽快让他们归队。”赵宪信虽巴不得李商砚战死在城墙之上，奈何天不遂人愿，他也无可奈何。如今他摊上守城墙的职责，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李商砚只是轻伤，依旧要据守城墙，但并非今日。他的两都弓弩手已达伤退程度，若未组织好人员，下次据守城墙时，不会进入战斗序列。伤病营就在议事厅隔壁。镇羌寨地方狭小，根本无处安置伤兵。好在游泽远知晓兵备库的武器已被运送到城墙下，那空空如也的兵备库便被征用做了伤病营。

李商砚走进兵备库，只见一张张通铺上躺满了呻吟着的伤兵，心中难受至极。

好在他略通外伤消毒之法，这让他心里稍感宽慰，毕竟能挽回几个是几个。

一身灰色医者袍服的军医指挥着几个学徒，胡乱地把药膏涂抹在士兵的伤处，然后从成卷的麻布卷上剪下一截，紧紧缠绕在伤口处。直看得李商砚两眼发直，如此蛮横的治疗手段，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但那些被包扎好的伤兵们，忍着疼痛任由学徒们蛮横包扎后，仍是千恩万谢，说着感激的话。李商砚不好直接指挥那两个禁军的随军医师，只得回到杂作都驻地，找来那些被他筛选掉的老者们，指挥他们烧热水。然后将烧好的热水用木桶抬到伤病营里，首先找到邱玳瑁，拆开他绑扎的纱布，把药膏用洗干净的纱布擦净，再用不太热的热水认真清洗伤口，重新涂上药膏，接着用热水煮过的纱布包扎伤口，最后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这才收工。

随后，他指挥着杂作都的十几名老者，将自己麾下的伤病全部按照他的方法处理一遍。这可惹恼了正在治病救人的老军医。他这边让人包扎，李商砚却让人在后面拆了重做，这不是明晃晃地打脸吗？

“哪里来的贼鸟厮！竟敢来伤病营作祟。”

老军医冲上来对着李商砚就是一顿嘴炮输出。

直到李商砚忍无可忍地躲出去，那老军医仍不肯放过他，追着出去继续嘴炮。正巧出门的辛赞看到这一幕，气得脸都白了。老军医在武威军中连游泽远都要给他三分面子，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李李商砚，你干了什么？惹得吴老如此气愤。”辛赞一声怒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被称为吴老的老军医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说道：

“小辛啊，这小子找了几个人来埋汰老朽。我们前面干着活，他们后面拆了再做一次，这让老朽如何继续救人。”

吴老眼珠子一转，又接着说道：“莫非这小子是你安排来接替老朽职位的不成？小辛你人还真好呢，那老朽就去休息了，这把老骨头真是不经使呢。”说完，吴老捶着后腰就要离开伤病营。

李商砚看着这老东西活蹦乱跳地在那演戏，也不说话，心想总有打你脸的时候。

辛赞连忙拉住吴老，满脸宠溺地说道：“您老消消气，我去抽他几鞭子给您看，好不好？伤兵们还等着您去救命呢，您可不能在这时候撂挑子。否则游都监知道了，不知道会抽谁。别看您年纪大，我记得游都监比您还大一岁吧。”

吴老一听辛赞拉出游泽远做挡箭牌，也不敢太过招摇，气呼呼地回去伤病营继续干活。

辛赞看到这老宝贝回去干活了，就拉下脸看向李商砚。

李商砚立刻点头哈腰地凑到辛赞面前，解释道：“辛巡检，那老头手段残暴，手法粗暴，还不讲卫生。我看不下去，让人帮他一把，他还不领情，追着我骂。您说我委屈不委屈。”

辛赞可不是黄仲，不会惯着他，抬起脚就朝他屁股踹去。

李商砚早就防着他呢，一边躲闪，一边叫唤道：“辛巡检，您老去现场看看我们的手法，两下一比较您就知道谁更好咯。”

尽管辛赞没有踢到李商砚，却把他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仔细一琢磨，也就停下脚步。他觉得那老宝贝确实年纪大了，早晚有退役的一天。如此不如找几个能帮上忙的接班，也算解决了一件早就压在心里的事情。

“走，去看看吧。”

辛赞转身走进伤病营，只见两帮人马还在忙活着，各自捉着一位伤员包扎。不过杂作都的几个老者也是心思灵活之人，他们见老军医不让拆开重新包扎，索性就直接包扎那些还没被包扎的伤员。辛赞看着杂作都的几位老者手脚麻利地擦擦洗洗，然后再包扎。反观老军医的学徒们手脚粗暴，还不给清理伤口，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