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白日行进，晚上或是就在野外安憩、若离城镇相近，就到客店投宿。

顾拾戒心一直很重，路上少与人交谈、破庙荒寺更是一概不去，也不借宿，宁愿在荒郊野岭点燃篝火入睡。

这般行事、再加之二人年幼，浑身脏兮兮的像是乞丐，倒也没遇到甚么麻烦。

这一日，兄妹二人走出望云郡，抵至永安郡大安县。

此处离骊国仅一洲之隔，虽名永安郡、大安县，但城内已很混乱，有许多从南边来的逃难人，本地县民也都人心惶惶、更有甚者已经举家再往北遁。

一间小茶馆外，顾拾顾锦兄妹相坐在台阶处，捧着粟饼吃——这粟饼一文钱一张，其中许多糠灰掺杂，他们两个小乞儿吃也不怎么碍眼。

顾锦原本白净的小脸，现在抹满灰尘污渍，接连赶路半月多，纵使满脸鬼画，依稀也能看出她眉眼中夹带倦色。

但较之一月前那郁郁模样，神采却是开朗的多。

倒也不为其他，只为这些日子能看看山村之外的景色，纵使以一副乞丐模样在县城中闲逛、受人呵斥，顾锦俱都欣喜——

要晓得之前在碧霞镇，旁人连呵斥她都不敢，只远远躲着用目光刺她！

见到妹妹心绪一日胜过一日的开朗，开始有几分小姑娘的活泼，顾拾心中点点后悔浮现。

早晓得真是无药可医，当初还不如带她去别的县城谋生…想来也不会比在碧霞镇难上半点，倒还能使自己兄妹得欢颜！

倾听一番茶馆里的谈话，顾拾恼道：“怎的我雍国兵马败的如此快？简直都不比咱们赶路慢多少了！”

“早晓得是这样，咱们还不如往北方去哩！”

这一路走来，顾拾也晓得许多事情，自己居住十几年的碧霞镇，是雍国十六府之一的天南府下辖的——益州、望云郡、宁候县…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弹丸之地。

现在雍国和骊国正在打仗，就在离他们六百里外的出云州、黎安郡——

据店内食客交谈所说，两方修士都已打起来，之前打仗多是两国军队作战，修士端坐云端，不理世俗间的一切。

也不晓得这次怎么这般严重，连修士都动起手，只道是骊国仗势欺人…

顾拾不在乎两国为甚么打仗、胜负如何——

五年前他开始进山采药，困顿求生也没受过官府什么恩惠，月月都要交数道杂税，进城出城还都需上交卖药钱……

他还算是好的，没甚么小吏敢敲诈盘剥他，其他人可就惨了，辛苦苦采些药材，倒有一半钱要贴进小吏口袋。

这还是靠山吃饭的采药工，更遑论其他佃户、伙计……日子都更苦不堪言！

历尽十多年都是苦难，又十多天才知自己是大雍国子民，顾拾实在没有甚么归属感，此刻担忧战况，也只是怕战乱灾祸波及到自己兄妹。

顾锦倒是无碍，反倒对南边诸多向往，属因夏仙人对她所言都是骊国之事，对雍国几无提起。

也是这些日子顾拾才想明白，夏仙人应当是骊国修士，只是不知她上次受伤，与两国战事可有干系！

“也不晓得上战场的修士里有没有她……”顾拾不由想到。

兄妹俩还在说着，一个小孩走过来，眼巴巴的盯着俩人手中的粟饼。

这小孩头顶两个羊角辫，浑身灰扑扑破破烂烂，约莫五六岁，也看不出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见他两只眼珠子眨也不眨盯着自己手里的粟饼，顾锦想想，从自己手里掰出一半，递了过去！

这小孩接过，当即狼吞虎咽起来，不等顾锦说话，又跑来一个小孩，眼巴巴盯着她手里拿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