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天聊到中午，郑毅和李孝式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

到了中午，俩人也已经只剩沉默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郁闷烟了。

该聊已经聊过了，两个人的心意和态度坚决都摆在这儿了。

俩人都是有理想的人，甚至他们的理想都是一样的，若是没有理想，说白了也不会这么纠结，吵架了，但也正因如此，两人也都有各自的坚持。

如果李孝式真的只是一个守着种植园和矿场，安心的靠着他和英国人的关系给殖民者当买办，没有什么宏图大志的土财主，那他也用不着操这没用的闲心。

他也没必要跟郑毅这么个打工的争辩什么，甚至都不用对他太尊重。

他一个挖矿的矿主，能有多高的技术需求？

同样的，郑毅也根本就不会在这人身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跟着他靠修机器混一段时间，攒点钱和名声，在南洋勉强立足之后换个老板也就是了。

李孝式其实也很闹心，郑毅给他画得饼他已经全吃下去了，若是这项目无法进行，无疑是相当于要让他再吐出来，这也太让他感到难受了。

可郑毅却非得坚持不使欧洲设备。

这年头又没什么专利保护，一旦他真的做出什么成果，日本人一定会复制过去的，他们不买日本人的设备，别人也会买日本人的设备的，到时候被卷死的就是他们了。

别看现在这南洋的反日情绪这么严重，什么时候，都不缺汉奸的。

况且郑毅也真不觉得用了日本设备就是汉奸。

像是棉织、丝绸、茶叶，这些中国人也能产的东西，抵制日货当然是有其合理性的，郑毅也认为这是正确的，

甚至如一些一般消费品，不用日本货，咬咬牙用贵一点的欧美货也不是不行。

可机器设备是用于生产的东西啊，国内又完全没有替代，在这上面抵制日货，这是谁惩罚谁呢啊？

在现代社会，为了抵制美国，所以不买光刻机了？

要他说，趁着日本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这东西应该多买才是，买得越多越好。

欧洲设备的成本真的很高，本来赚钱的生意可能真的就只剩下情怀了。

郑毅一向认为，情怀这东西不能没有，做事业的人必须得有点情怀，但如果只有情怀，那事情是一定做不成的。

好一会儿，还是李孝式打破沉默道：“你让我考虑考虑吧，买日本设备，用日本工程师，你知道，这是要被人骂作汉奸的，我父亲一辈子追随孙先生，立志实业救国，如果他知道他儿子是汉奸，会被气死的啊。”

“我请你，也能考虑考虑，是不是一定非得要用日本的设备不可，真的完全不能用别的替代么？哎~，拜托了。”

郑毅也点了点头，同样是叹息道：“我明白了，我再想想吧，不过李大哥，男儿要做大事业，必然也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之委屈。

这到底是在救国还是在做汉奸，早晚，用不了几年的时间就会有成果，到时候天下人自会明白，有成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一味的在意那些庸人的想法，甚至是和他们一起打砸日本的侨民，图的，终究只是一时之痛快，

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中国人自己若是拿不出拿得出手的制造业，就是把日本的所有日货都给砸了，除了能出一口恶气，还有什么用呢？”

说罢，郑毅跟李孝式告辞，同样也是转身离去。

他们俩确实是都需要冷静冷静了。

“先生，您英国同学传回来的传真，关于购买空气压缩机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见郑毅终于从办公室出去了，李孝式的秘书阿明才重新进来，办公室里因为抽了太多的烟，烟雾弥漫的，甚至让不抽烟的阿明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李孝式见状也掐了手中的雪茄，让阿明将门也开开通风，道：“瑞典那边怎么说？”

“他们答应，会按照咱们所提供的设计图，保证两个月内将设备运送过来，甚至还可以负责我们的安装，调试，还主动提出，要给我们打个折扣，八折。”

“打折？为什么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