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府茶馆

“话说那年秋冬之交十月廿三，霜降之日却莫名飘起雪来，青松披甲，溪河成冰，如此异象，合该有事啊！那北凉的两千铁骑合着西月氏的一千月奴，引为先锋，已连破西关镇，永安城，两道防线，日行五百里，兵临东莱城下，东莱危矣~。”说书老者拖了长音，眼睑下垂摇头不已，言罢持壶啐上一口。

“我们的北安府，西护府都是吃白饭的吗？就这么让北蛮长驱直入？”一位青年茶客听闻，很是不满，立身叫嚷起来。

馆内附和之声阵阵。

嘈杂之音，惊起前排一位抱臂而眠的少年，用力睁睁眼，舌头一伸，洗去嘴角口涎，双臂一展，冲着说书老翁眨眼轻语道：“到我啦？”

却见那说书先生挤眉努嘴制止了，手掌一抬，喊道：“安静，安静！”

“此事并非边护之过也，实乃北凉谋略出奇，这北凉北凉，不从北边起兵，却蜿蜒潜伏至西而来，况那西月氏向来与我东莱国交好，西关边护本就薄弱，怎敌这三千精锐先锋？”说着叹了一口气，又续道：“特别是那北凉铁骑，金戈铁马踏碎冰河而来，气势直叫人胆寒呐！”

“东帝立于城楼之巅，心却是在九幽深渊啊！”

“他那词写的好哇，霜雪降，烽火照城楼，铁骑奔腾如潮涌，黑旗猎猎入云霄。城破在眼头！”

“他娘的，还有功夫写词！这鸟皇帝真是误国！”一位满脸络须的大汉拍桌叫道，却被身旁的友人急急捂住了嘴。

“话说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剑气自东方破空而来，声震如雷，仿佛撕裂苍穹！”说书人抬眼就势一指，仿佛剑气就在眼前。

“这道剑气，锋芒气势，都是人间闻所未闻，浴光而行，熠熠生辉，宛如银龙飞舞！直直的落在了三千先锋的阵前，霎时地动山摇，护城河上的冰面如涟漪破碎，三千先锋马嘶人晕，原本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尽数被这道剑气湮灭，周遭是尘雾四起，迷茫一片呐！”说到这，见茶客们大气不出，先生面色颇有些自得。

微微一停啜上一口续道：“那先锋军还欲重整旗鼓，天上却有仙音徐徐而来~”

“过此剑壑者，尸骨无存！”

“领兵的北凉大皇子不敢动弹，就此回报，那一千月奴却是得令先行撤去，东莱城中，皇宫里的金吾卫身披金甲耀耀生辉于那城头协防落阵，如此情形之下，北凉大皇子只得就此罢手，鸣金收兵！传闻那，这北凉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北凉国君白克南，经此一役心神受损，修为也是止步不前啦！”说书先生讲得兴起，摇头晃脑，台下也是一片寂静。

“这便是袁仙人一气退三千，以气破虏换来东莱国三十年安稳呐！”

老先生惊堂木一拍，将那群沉醉在说词中的茶客拉出梦儿来，见茶客门三三两两起身要走，又伸手张罗道：“客官且留步啊，下面是袁仙人嫡孙的有偿答题环节，小题五钱，大题一两！来来来，请小袁公子走上前来。”

那些茶客听得，好些人儿切了一声，自顾走了，却仍有三四成停了看热闹。

这少年郎面庞算是俊朗，满脸笑意，起身挥挥手近前两步，轻轻一跃，姿态堪称飘逸，不成想落地之时被红毯勾着，单膝就腿跪了下去，略显狼狈。

“哎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怎可行此大礼，这仙人之后，就是礼数周严，大家公子嘛，端的与众不同。”说书先生就手掺了一把，顺嘴把便宜给占了。

“诸位客官，我乃袁仙人嫡孙袁安之，今日有缘，在此为大家答疑解惑，还望大家应问尽问，莫要藏着掖着，这俗话说得好嘛，疑难不解，须发尽白，那成了白头老翁可就不妙了，是吧？”袁安之丝毫不受影响，手一拱环顾一圈便立住了场子，叫那说书先生都心生佩服，站在一边偷偷伸出个大拇哥来。

“坑人呢吧，五钱银子，还只是小问题？这也太离谱了。”一位中年男子放下茶碗，嚷道。

“非也，非也，银钱乃是身外之物，有缘人能在此觅得机缘，解了疑惑，有所感悟，又岂是细碎银两比的了得？”袁安之倒是不生气，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堵上了中年男子的嘴。

“小袁公子说得在理呀，这仙人之姿，观之可胜十年苦修，感怀天地造化，此等解惑机会，出了这东宁府，断然寻不出第二家。”说书先生帮腔道。

“那剑招叫啥名儿？哪里可以学呀？”一位富家胖子弟，嗑着瓜子问道。

“您这可是两个问题。”袁安之面有欣喜，眼见着那富少甩出一锭银子，眉眼笑着问道：“这位公子，答案您是与大家共享呢？还是自己收着？”说着提起笔来，示意可以写给他。

“直接说吧！不烦那事儿！”富公子呸了一口，吐出瓜子壳，不屑的回道。

“那剑招啊，可有好大来头。”袁安之眼珠咕噜转着，赶紧去想。

“那可是仙人招式啊，学会了定然名动天下，威震江湖呐。”袁安之嘴上说着，心下已是编好了说词。

“小袁公子好生谦虚，岂止是威震江湖，便是一统江湖，也不为过呀！”说书先生配合的太妙，把茶客们吊得胃口大开。

“那剑招便是袁家剑法中的气贯长虹！”袁安之说着就手拿了惊堂木一拍，又续道：“这气贯长虹，凝气为剑，初练小成之时，那剑气，一去二三里，雷音四五下，剑影六七重，打八九十个，那是不在话下呀。”

“嘿，这还只是小成呐！可不敢想大成模样！不敢想，不敢想。”说书先生故作诧异，衔接丝滑。

“大成咋样？”富家子实在好奇，被吊得心痒不已。

“感谢这位眉目清秀的公子加题支持啊。”袁安之伸手潇洒一指，给足了面子。

富家子听得夸赞，脸上笑意盈盈，见大家投来目光，还故作姿态，起身朝四周作了个揖，坐定之后抬扇一请，连动作都秀气斯文了几分，瓜子也不磕了，正襟危坐听了起来，满脸期待。

“这一招气贯长虹，倘若是大成呐，那可不得了。”袁安之神情严肃，凝眉续道：“说是风云变色，地动山摇，怕是都太含蓄了。我家仙人大成之时，是在南巧国降龙渊中，那深渊千丈有余，云雾缭绕，层层如浪，卷涌不已，那缝隙之间却有鳞光闪烁，定睛一看，竟是个……”说着却突然停了嘴，拿壶啜了起来。

“是个啥呀？”说书先生面向茶客们问道。

“快说呀，是个啥？”那台下茶客都跟着起哄。

袁安之手吊着壶，意味悠长地看向胖公子。

“哎呀，说吧，那到底是个啥玩意？”胖公子自觉地掏出荷包，将那细碎银两尽数倒在了茶桌上，排出一块。

袁安之眼里光芒大盛，笑容再收不住，接道：“那可是一条大鱼啊！”这一不小心，竟把心里话抖了出来。

“嗯哼！”说书先生咳嗽一声，面露焦急，跺脚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