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宁静的江南小镇，汤文彬正看着牙科诊所的门前法国梧桐树飘落的树叶，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干净的地板上。汤文彬今天显得却格外清闲。听说市里来了一些外宾，他们接到通知，要求把门前三包做好，要保持门口街道的整洁，为市里争光。

汤文彬对这些无聊的政客接待活动毫无兴趣，倒是对神秘的C国牙科有点兴趣。因为听说他们国家还处于闭关锁国的状态，很少与外界接触，那边的牙科水平还只能相当于我们这边七八十年代时候的。当然这也是道听途说的，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今日新闻，头条就是市里大张旗鼓的接待C国大使。那位大使身着军装，眼睛上戴着墨镜，旁边的随从对他毕恭毕敬。

汤文彬看到电视上这种政客都会觉得无聊透顶，换了台，看看电视剧，地方台正在播放着仙侠剧，魔界的大魔头正派遣着大部队攻打人类最后的堡垒。

“这才带劲！”

汤文彬看着身穿金属盔甲的恶魔们手持长枪，口中呼喊着军号。那口中上下獠牙交错，眼神里尽是凶光。而对面的城堡里人类最后的残余部队和丛林中的精灵部落联合起来，守卫这最后的防线。和人类的老弱病残面带恐惧不同，精灵一族身影秀丽，动作优雅，脸型清秀，只有尖尖的耳朵和口中两颗细小的虎牙在证明着她们的身份。

“叮咚！”

门铃响了，一个名叫卜秀妍的二十多岁少女走了进来，她有着一头黑色长直发，清秀的面容和修长的美腿，脸上却带着略显紧张的神情。

经过前台的介绍，汤文彬才知道，她不是我们国家的人，是C国驻外歌舞团的演员。

“你好！卜女士，有什么问题需要我来处理的吗？”

“汤医生，您好！我可以说中文。”

原来卜秀妍经常旅居我国，对文化方面都很了解，可以用中文正常交流。

“医生，我有几颗蛀牙，经常牙疼，麻烦您看一下。”

汤文彬了解到她的需求后，让她躺在牙椅上，为她检查牙齿。

她看上去很谨慎，也很礼貌。脱掉的鞋子整齐地摆放在牙椅的一旁，又将头发散开，均匀地披在双肩，不让发髻影响头枕的位置。躺好后她用一双漂亮而恭顺的眼睛望向汤文彬。

“汤医生，可以开始了。”

“好的，张开嘴巴！”

近距离的观察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就会看到她细致的毛孔，妆容很干净。为了来看牙避免口红的影响，她已经提前把口红擦掉了，很为牙医着想。

汤文彬全面的检查了一下她的牙齿，发现她的几颗臼齿确实有浅龋，程度不深，应该不会出现明显的疼痛感。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当他使用探针触诊这些牙齿的龋洞时，她会表示明显的疼痛感。他很奇怪，为什么她的牙疼主诉和牙齿检查龋坏程度并不一致。

汤文彬抱着谨慎的态度，为她拍摄了牙齿的X光片。片子上显示出她的牙齿情况和口内检查的情况一致。

“卜女士，你的牙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汤文彬试探性的问诊，想查找一下检查不一致的情节原因。因为有些年轻的女性可能会对疼痛特别敏感，只是一点轻微的酸痛不适就会夸张地描述成难忍的剧痛。

“也不一定，可能是我去年时候，糖果吃多了引起的吧。”

“疼痛和饮食时候咀嚼有关系吗？”

“可能有吧，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也会疼一阵子。”

汤文彬明显感觉到她的回答很敷衍，描述的疼痛感和牙齿的实际情况明显不同。不过出入对自己技术的自信，汤文彬还是决定为她做龋齿的治疗，就是补牙。

“不，不，不用补牙！”卜秀妍说道。

“什么意思？…”

汤文彬有些蒙了，他向卜秀妍解释龋齿需要通过去除腐质在充填光敏树脂，才能恢复牙齿的形态，让她没有疼痛的感觉。

卜秀妍静静地听汤文彬讲解完毕，似乎她对这些牙齿治疗的方法已经提前了解了，但她仍然拒绝为她补牙的方案。

“我希望能够拔掉所有的牙齿，然后镶上假牙。”

她清晰的说着中文，声音里带着坚定，与她年轻的面容有些不相符。

汤文彬再次审视着她的牙齿，发现除了那几颗蛀牙外，其他牙齿健康状况良好，牙齿质地色泽略显一些自然的淡黄色，但并不影响牙齿的正常功能。他试图说服她只治疗蛀牙，但卜秀妍女士却坚持己见。

汤文彬心里非常疑惑，虽然他可以轻松的完成拔牙工作，但是对于年轻的女人来说，拔掉全口牙齿，对她影响很大，他拒绝为她拔牙，他认为这有悖于牙医的基本思维逻辑。

卜秀妍听到汤文彬拒绝为她拔牙后非常失落，竟一头伏在牙椅的靠枕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汤文彬看到这个年轻的女孩竟然为了不能拔牙哭得这么伤心，肯定是有原因的，连忙轻声安慰，安抚她的情绪。

过了一会，卜秀妍的心情才慢慢平复，她说出了自己想要拔牙的原因。

原来她在C国歌舞团工作，平时都会为一些贵宾表演舞蹈。在C国，歌舞团的工作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不光工资待遇很好，而且受人尊敬，还可以有机会定居在C国的都城，这可是所有C国人梦寐以求的，甚至是一人在歌舞团工作全家都可以享受很好的福利。

但是因为她的牙齿颜色偏黄一点，虽说只是淡淡一点自然黄色，对于演出人员严格要求而且竞争激烈的歌舞团来说，无疑是一个减分项。她最近因为牙齿的色泽问题不敢在表演舞蹈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所以她希望能拔掉全口牙齿，镶上一口洁白无瑕的假牙。

“牙齿美白还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比如我们诊所这边还可以做冷光美白，或者陶瓷牙贴面，锆齿美白。”

汤文彬耐心的解释，说明了牙齿美白的方法。

“我们收入不高，做不起锆齿美白或者陶瓷牙贴面，而且冷光美白后期很快又会变色。”

看得出卜秀妍已经对国内的牙齿美白方式都仔细研究过。她不久后就要回国，所以央求汤文彬，为她拔牙，换上假牙，她愿意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汤文彬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安排了拔牙和后续的假牙安装。

“我们留几张合影照片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非常感谢您！”

汤文彬和卜秀妍在拔牙前留下了合影照片，助理陈莉又为她拍摄了全口牙齿每一个角度的照片，然后让她在拔牙同意书上签字，同意自愿要求拔除全口牙齿。

一切准备就绪后，汤文彬在助理陈莉的协助下，很快就在麻醉下完成了全口牙齿拔除手术。他使用了国内效果非常好的麻醉剂，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她在拔牙中的痛苦。

当她在完成拔牙并镶上了漂亮的假牙后，卜秀妍开心的笑了，她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像沐浴在阳光中向日葵一般美丽。

汤文彬为自己的决定和精致的操作给顾客带来满意的效果而感到高兴。

“非常感谢您，您的牙科技术非常高超，远远比我们国内的牙医水平要好得多。我们那边拔掉全口牙齿会非常痛苦。而我在您的操作下，一点痛苦也没有，这次真是找对了医生了！”

卜秀妍女士开心得说道：“我真是太幸运了，非常感谢您！”

“汤医生，上次拔下的牙齿，我能带走吗？”卜秀妍礼貌地问道。

“不好意思，根据诊所的管理规定，还有我们签署的同意书，您拔掉的牙齿已经作为医疗废物处理掉了。”汤文彬静静地说道。

“好吧，也没什么可惜的，我早就看不习惯那口难看的蛀牙了！”

汤文彬又和卜秀妍女士再次合影，相片中卜秀妍笑容非常上镜，她露出了洁白整齐的假牙，协调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是假牙。

汤文彬看着合影不禁感慨，有些人为了能获得一些基本的利益，竟然会选择主动破坏自己的身体，即使像牙齿这样人体最坚硬的组织，在利益的选择面前也也会显得如此脆弱。

汤文彬本来已经放下的疑惑，不想一个月之后的竟然又有一位C国的女人来看牙又被提起了。这位名叫李雪儿的顾客是一位三十岁的美丽女人，皮肤身材保养得极好，头上的发饰看似简单朴素，明眼的一看就知道都是精致名贵品牌，修身的旗袍，尖头高跟鞋，珍珠项链，穿着打扮是典型的C国名媛范。

汤文彬为她检查了口腔中牙齿的情况，她不少臼齿的窝沟处都填充镶嵌了银汞合金，牙齿光滑洁白，看得出来她一直对牙齿的保养很花了些心思。

不过汤文彬从她的精致的妆容下看得出她疲惫的神情，充满血丝的眼球仿佛在述说昨夜的无眠。

“李女士，您好！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李雪儿似乎还不能用流利的中文和汤文彬交流，她和旁边的一位梳着背溜头的侍从嘟哝了几句，那侍从听了她的话似乎一脸惊恐，连连摇头。可是她不依不饶，脸色一变，命令式地说了几句话，斩钉绝铁的样子，真不像从这样一个如此标志少妇口中说话的样子。

“汤医生，需要您配合一下！”

这时那个梳着背溜头的转过头来对着汤文彬说话，他用着蹩足的口音说着中文，不过语句表达还是很清楚。

“我们夫人希望您为她拔掉全口牙齿，镶一口最好的假牙。”

又是提出了要求拔除全口牙齿的请求，而理由仅仅是因为她有轻微的牙龈炎和牙疼。汤文彬再次尝试劝阻。

“医生，希望您不要让夫人失望，那样对你会很不好！”

说完那侍从象征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仿佛在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不是简单的侍从或者翻译，而且带枪的警卫。

李雪儿看到侍从的动作，连忙伸手阻挡他那个粗鲁的掏枪动作。

“医生，麻烦您了！事后我会支付双倍酬金。”

李女士面色变得温柔而急切，似乎是成了一个不能拒绝的请求。

汤文彬看到两人的穿着和说出的话语，推测李雪儿可能是C国的权要，或者权要的亲属，不便得罪。便同意了为她拔牙镶牙的工作。

当汤文彬完成了李雪儿的镶牙工作，她非常满意，对于镜子左右欣赏着自己的新牙齿。一边眉飞色舞的笑着和她的侍从说着本国语言，对汤文彬直接赠送了一块劳力士的高级手表。

当然，汤文彬确实不敢不收，只是在旁边陪着笑脸，心里恨不得这些人早点滚蛋，让自己的诊所清静点。他看着眼前穿着打扮精致的这个少妇，应该是不愁吃喝的富贵人家的，很可能是特权阶层的人，却对牙齿健康和护理上有如此大的偏执。他看着盒子里三十二颗养尊处优的牙齿，不禁心中一阵感慨。这么漂亮的牙齿却没遇到一个爱惜它们的主人。

助理陈莉说道，说不定是因为C国的牙医水平太差了，或者是价格太贵了，所以才会这样选择。她跟汤文彬说了其他国家的奇葩风俗。

在18世纪的维多利亚时代，苏格兰格拉斯哥的女性在新婚时会把全部牙齿拔光换成假牙。这是因为在200年前补牙、烤瓷牙都没有出现，有了龋齿就只能这样拔掉全口牙齿。18世纪的名作家简·奥斯汀的母亲在简·奥斯汀7岁时失去了7颗前排的牙齿，因此年纪轻轻就很显老。为了给夫家省钱，英国新娘拔掉所有牙齿就变成了一个类似于“嫁妆”的习俗。拔掉牙齿后，就要戴假牙。便宜的假牙可能是木头做的，贵的假牙用的是真人的或象牙的。法国名著《悲惨世界》中就有对富人购买穷人好牙的记载。为了给女主珂赛特凑生活费，珂赛特的母亲芳汀就把自己漂亮的牙齿拔了。

“原来是这样！”汤文彬觉得陈莉分析得很有道理。想不到牙科水平差的地区，漂亮的女人遇到牙病了，哪怕是最简单的牙病也不得不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处理牙齿。

这件事情过去不久的一天，那名侍从又出现在汤文彬的诊所，旁边还有两名背着枪的士兵。

“我们将军想请您为他看牙，希望您跟我们走一趟！”

曾经来过诊所的那侍从样的人变得有些趾高气昂的说道。

汤文彬知道这些外国的政要得罪不起，听说C国的这位将军叫崔金龙，是国家的二把手，实权人物，手上掌握着全部军队的调度权利，杀伐果断，是个狠人。

汤文彬来到了崔金龙的外宾招待部，见到了身着休闲装的将军本人。只是汤文彬想不到这位将军竟然是个挺着大油肚，走起路来都是一摇一晃的秃顶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