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晓辉日后回忆瓦列里亚时总是从那个吻开始，他问过自己为什么在此之前并没有对瓦列里亚神魂颠倒，也许她只是唤醒了他的欲望，尽管他过去一直认为自己是精神至上的人，他都怀疑自己只是被欲望俘获了，但他没法轻视瓦列里亚和他自己，成为她的俘虏并不是一个耻辱，也无法否认身为男人向往身不由己的激情。

在此之前，他只是在餐厅看见她，那时她说话的声音似乎要引起全场所有人的注意，他以局外人的态度观察他们那群人，如同拿望远镜观测群星，她只是作为群体中的红发女子元素而存在，那种让人惊异的美让他与她拉开距离，就像他没法对热带雨林里的蝴蝶产生幻想，她与他有种生殖隔离的差异。

如果说瓦列里亚有什么与众不同，那也不仅仅是她的外表定义的，她远不如安可馨年轻，也远不如康旋精致，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外在优势可以把她跟那些地球上酒吧里染了奇怪颜色头发的丰满女人区别开来，当她跟那些雇佣兵一起用餐时，她的红发成了视觉中心，周围的噪杂背景也成了她不得不提高嗓门说话的扩音器。当然这些分析都不能解释一种感觉，当他出现在有她在场的地方，他能感觉到有只秃鹰盘旋在自己周围。

沿着泳池漫步时，他能感觉那双眼睛在哪个方位伺机而动，她仿若一个天体，靠近之前就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力场。她不是个精致奢华的女人，她的到场让上流人举办的派对多了几分地下酒吧的气质，她的廉价裙子故意撕破裙摆，一眼假的彩色珠宝层层堆叠在脖子上，妆容像是化妆失败后洗了一把脸，头发只是从帽子里释放就狂野到无法收敛，可是这种胡乱装饰的效果是惊人的，让所有在意自己着装和举止的淑女黯然失色。

在那个吻降临之前，他就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他对她在场的敏锐觉察，以及对她带有敬畏感的猎奇眼神，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仿佛触犯了女巫预设的禁忌，他只需要等待她对猎物施展惩戒法术。灯光熄灭的瞬间，她吻了他，他在黑暗中被红色丛林吞没，当他在自尊与欲望之间犹豫不决时，她又突然释放了他，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来到餐厅，看见她在一群雇佣兵里露出胜利的表情。

他不需要主动出击，只需要原地不动，她就会得寸进尺，从第一句话开始，只要有了一句回应，她的话就滔滔不绝了，她说的都是什么啊，全是没用的琐事，一会儿说餐厅里的饭菜，一会儿说飞船上的酒，还表示她喜欢出舱的失重感，那让她觉得自己能飞。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直抒胸臆的热情，那种带着诗歌韵律感的语气，让他从枯燥的智力反刍中解放出来，连他本人都被点燃了。原来他并不是一个缺乏热情的人。

他将永远记得她脱下雇佣军军服的样子，有种大无畏的攻击性，好像在说：来吧，我的宝贝，我已经放下武器，来吧，来跟我决斗。等她脱掉最后一件，她开始像个即将起舞的舞者，每个轻柔的动作都带着炫耀性的抒情，她爱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好像她的小腹是文明腹地，不仅仅是身体器官。

她尤其爱他的身体，好像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是她从战场上抢来的，她带着嗜血的狂热爱抚他攻击他，他引以为傲的外在标签全部失效，他要变成战士变成野兽才能反击她。

他倒在文明腹地，沦陷在沼泽地，迷失在红色丛林里。不再纠结这到底是不是爱情。好像她费尽心机也只是为了在他身上乱扭一气，看他在她两腿之间发热融化，变成她怀里筋疲力尽的宝贝，然后让他重新建立征服她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