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鬼差淡淡道：“喊完没？”

我直摇头，忐忑地后退着，直到拉直了两方之间的那条锁链。

远方呼唤清扬的声音还在，穿透长空，可是她已经化作了飞烟，消散在这永夜里，再也不会被找到。

而在喊出三水的名字后，鬼差没有任何反应，我意识到这样的灰飞烟灭终也是我的结局。

当然此刻我喊三水并非是胡言乱语，只因为这危急关头，一瞬间过滤了种种线索与交涉的可能性后，愚笨的我认为他是比较靠谱的免死令牌。或许，幸运的话，只是提一提他的名字，这鬼差看在他面子上我会多活几天。

这是冥府，涂逸鹿还是冥神在修，而us作为死神素来的做派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他们与眼前这人交恶的可能性大，搬出来不定被人杀了泄愤。至于三水，他是冥府忘川之子，非正派的家伙，那么在这地府的一潭黑水里，三水大有可能与眼前这家伙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之徒。

可一句“喊完没”彻底打消了我的异想，此外三水的法力是很厉害，却也不会蹭地从哪里钻出来凭空出现救我，还不提我从来都没有如他所想地回应过他别扭的感情表达。

人间游戏里，我从没有选择过他，最后一次的照面也与他并非很友好地分别。于他来说，现在我应该是他谈不上喜欢的玩具。即使玄而上地因为某种精神力感应的术法听到了我的呼喊，也并非会来救人。

大官鬼差冷笑着：“那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沉默了，打量着他手上的那柄长刀，窒息得很，耳畔呼唤清扬的声音渐渐远去。

清扬那么厉害的人物都那样的结局，我又该怎么办。我并非一身绝技、智商爆表能够凭一己之力绝地逢生的主，说实话我要是那样的存在，能够和他刚一波正面，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了。

此刻，对这种连轮回都没有的湮灭结局开始侵蚀着我的理智，原来比恐慌更加折磨人的是绝望，终结于此的绝望……

“你怎么死了？”

忽地，忘川的气息笼罩着我，三水的声音传入了耳朵，腕上的锁链被斩断。我看向由虚化渐渐显形的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此刻纷杂的思绪里无端地浮现临死前冽月的那句：“谢谢你，我会去报丧的。”

我又有了回去清算恩怨的机会了，冽月……不，更重要的敌人，是魏丕他们。

大官模样的鬼差眉眼不耐地看着三水：“川少认识她？”

三水笑了笑：“她喊了我，我就来了，你说我认不认识？”

鬼差不变喜怒地看着我，又看向三水：“那川少就领走吧。”

话毕他消失了，三水瞧着我，淡淡道：“回人间，还是入轮回，还是……留在我身边？”

我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地府不处理鼠怪吗？异界里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而且我看到大量的死魂也滞留在那里了，这样下去……”

三水忽地打断了我：“还说些什么，死了一次还不够？”

“……”

“这是冥界，我能感应到你。要是落在其他地方，你可就真死了。”

我闷了一会：“谢谢你，可是……”

三水冷哧了声：“我不想管多余的事情，告诉我，你现在是想回人间还是入轮回？”

我叹了口气，明白三水可以救我，却真的不一定会插手异界发生的事情，只是说：“我的肉身也未必在人间。”

三水有些疑惑，伸手点了我的眉心，顾自凝神想着什么。那一瞬能量场异动，我感觉到忘川的气息浓烈了些，伴随着我思绪短暂的空白，意识到可能他动用了什么术法。

三水收回手：“原来是这样……”

我瞧着他：“怎么？”

他笑了笑：“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吗？”

我想了想：“腰后一刀，脖子一刀，难道还死不了？”

三水银色的刘海下一双眼睛眯得只剩一线：“白痴。”

我琢磨着：“你是说鬼差为什么给冽月支招弄死我的事情？”

三水淡淡地嗯了声：“因为你特殊，背后有昔这个天神、有你喻家一门……你个人的力量确实无足轻重，可是背后牵涉的人都不容小觑……其中哪一方介入这个事情，冽月他们最后都能如愿。只可惜了，他并非掌控了你一切的消息，比如，算漏了我。”

我摇摇头，觉得这种计划匪夷所思：“他们难道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没有其他的帮手？”

三水瞧着我，怪色道：“谁知道，有没有很重要？有的话，那你就是计划a，不行就试试其他的。”

明白了他说的，我喃喃道：“是啊，计划a，不行就可以试试其他的。他们有什么损失呢，手不沾血……也不用担心我这个死魂会闹幺蛾子，自然有人更加迫不及待地处死我……差点永决轮回……”

三水笑得开心：“你别忘了你从前是妖，本来就没有轮回，遗憾什么。”

我瞧了瞧他，原来想说拥有过便有执念了，忽地想起三水于我之间也是如此，所以他才会来救我，这个一直不肯放手的玩具。

三水深沉地看着我：“鼠怪被冽月重伤，妖钟也被毁坏，紫星在抢修……”

“什么意思？”

“冥界的时空转换比异界慢，你现在回去刚好赶得上他们传送人过来，想救人就送你回去异界，不想救人就把你送回人间。”

我凝神想了会：“喻叔他们呢，冽月说她会去报丧。”

三水只是沉沉道：“她还没来得及，何况她也快死了，怎么去。”

“为什么？我记得她……没那么严重……而且半魂一族不是一直很强大的吗？”

“半魂一族确实强大，可是伤也确实很重。还因为你死了，金蝉会休眠，没了金蝉灵力的滋养，她被紫星重伤的地方伤势就会恶化。所以她可能没意识到自己会伤成这样……毕竟戴着金蝉……有源源不绝的灵力滋养，嗯……也可能意识到……谁知道。”

“……”

他笑得诡异：“这样的伤势，恐怕这回连半魂都活不过来。”

瞧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因为她残害了我的缘故在里面。

我：“那……我能做些什么？”

三水摇摇头：“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说要我救人……”

他笑了，又故作端详的样子：“看你会不会原谅她了。”

我冷着脸：“你的意思是我复活之后金蝉继续借给她？”

三水缓缓地点了点头：“是。”

我被气得不行，原地踱了一圈：“不可能！她害死了我，还要我原谅，还要继续……”

三水挑挑眉：“不是她，那不然就让你喻家一门去处理这事……”

我摇头：“当然不能是喻家，但冽月已经重伤了，又怎么能够……是，她是半魂，有了金蝉的灵力滋养，可能恢复如初，可是即便是金蝉灵力充沛，她也没有伤势在身的时候，都落得那样……”

关键是怎么原谅？！

闻言，三水手中幻化了白光一团，待光辉散尽，一柄外鞘精致，尺寸小巧的匕首现于掌心，通体青铜色：“藤草之匕，听说过？”

看见藤草之匕的时候，我忽地笑了，自己究竟在叽歪什么呢，对面的人是忘川之子，他既然提了这个建议，那肯定是有所打算。

我点点头：“杀妖的神器，七十二鬼斧神刀的兵器谱里仿似排行第九还是第八来着，不过传闻说……一旦出鞘，必须吞噬一个妖的魂魄，否则神器里面的邪神就会被放出来……”

这种封印邪神的法器不多，所以即便是我对那些兵器什么的从不上心，也在东翻西翻的时候记了个眼熟。

三水：“是，你曾经是妖，用这个有危险，可能会被匕首吞噬，给她。”

我瞧着他：“看来你和经手这些的鬼差不是一路。”

他摇摇头，神秘道：“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