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着。

如果这只气泡里的味道再好闻一点、氧气再多一点，关瞻相信自己会完全放松下来。

人鱼的速度很快。气泡外鱼尾密集，但鱼群游动时却并不混乱。

在海底被用这种方式拖着运动就像坐走山路的汽车，能把人的胃晃成一团，呕吐的欲望尤其强烈。

关瞻尽量调整姿势，让自己舒适一些；他的大脑开始混沌不适，窒息感甚至让他有捅破泡泡的冲动。

“放心，小男孩。”《物语》打了个哈欠，“好好欣赏风景。”

欣赏不来。

有个很现实的问题——就算海底没有被污染，那也是黑的。

气泡前的鱼群倏地往两边散开，关瞻想要从混浊的灰色中看出些什么，却在下一秒狠狠摔在地上，鼻子上的尖锐痛感让他忍不住泛起泪花。

好几条细瘦的手臂钳住他，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这地面由巨石铺就，可惜是破碎的。石块儿与石块儿之间的缝隙被清理得很干净，甚至没有一点儿海底的泥沙。

关瞻用力眨眨眼睛，带着惊异与崇敬打量四周。

亚特兰蒂斯——远古的文明，他只在那种什么《世界未解之谜》这样的书里读到过。

对于陆地上的人类来说，这地方要么完全消隐，要么完全没出现过。

时隔几千年，这块沉没的大陆还依旧保持着几分旧日繁华的影子。

建筑物恢宏高大，看起来像巴洛克和哥特两种风格的奇异结合。它们被维护得极好，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幽冷的蓝光把整座城市照得通透冰冷。

不时有丑陋的人鱼从窗中探出头来围观，嘴里发出尖锐的鸣叫。

六名囚犯被分押成两列，关瞻旁边是脸色青白的项永山。

“我真他妈的……”他嫌恶地望着人鱼的鱼尾，拼命不去触碰到这些玩意儿分泌出来的粘液。

关瞻想安慰他几句。

事实证明，人鱼接触到空气或者陆地并不会幻化成双腿，尾巴就是它们甩也甩不掉的宿命。

它们只会变成传说中的“美杜莎”——鱼尾变得柔软、可盘旋，以蛇支撑身体的方式撑起上半身，在地面游走时分泌出粘液，恶臭无比。

“这就是两栖类……”关瞻小声对物语念叨一句，低头看自己沾满各种污垢的衣服，想要找到那朵用于联络的白玫瑰花。

焦急蔓延上心头，关瞻努力平息情绪，叹了口气。

“嘿，《物语》。”

“怎么啦？”

“要靠你了。”关瞻挤出一个笑容，“我把玫瑰花弄丢了。应该丢在座位旁边了——反正拿不回来。”

《物语》沉吟几声。

“我怕找不到传送阵。”关瞻实话实说，“我需要用【下一步提示】指路。可以指路吧？就是什么向左、向右……”

“行是行……”《物语》突然变得扭扭捏捏，犹犹豫豫，“可是它只在你真正需要指路的时候才会指路。”

“下一步提示。”关瞻不再理会《物语》，默念道。

【下一步提示】

西蒙

【画地为牢】

关瞻立刻明白了。这是让他们限制人鱼的行动——陆地上不比海里，这里是他们的擅长地域。

西蒙在他身后，隔了几步远；关瞻趁着负责押送他的两个人鱼松懈的功夫，猛地扭过头，冲西蒙比了个口型。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明显激怒了人鱼群。它们喉头滚动，低声嘶吼，把关瞻的胳膊钳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