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继和东皇太一、小云娘相处下来，吴忘尘自诩总算摸到了一点儿这娘化洪荒的脉络。

她们虽然修为甚高，也绝不能说不聪明，但在人情世故之间，却欠缺了一点儿烟火气，带着一种纯粹而直接的感觉——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现在的洪荒连一个说得上文明的势力都未建立。

这并不是说她们愚蠢或者说原始，恰恰相反，吴忘尘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神性”。

譬如小云娘，她是青丘一脉的天才，日后前途无量，有望不朽金仙。而吴忘尘则是资质愚笨的凡人，虽然现在东皇太一对他好似关爱有加——这话用在自己身上怎么就这么离谱呢——但到底是无根之木。若没有东皇太一的存在，他本该是远远跪在小云娘脚下的卑微生灵，现在却反而成了她的师傅。

平心而论，吴忘尘在心中将自己和小云娘身份置换，自诩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他觉得再豁达的性子，也大概不可能对这种“师傅”和颜悦色。就算有，也绝对是刻意而为之，而非真心。

——可小云娘却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既然行了大礼，拜了师傅，不管师傅是什么样子，我都该接受才对。”面对吴忘尘的询问，小云娘是这么说的，她说话时眼神澄澈，看不出一点儿谎言的模样。

“你不觉得丢了脸面么？”

小云娘一脸奇怪，“不觉得，我为何会丢了脸面？大部分生灵置身于我的位置，也会做出和我类似的举动。也有些修为高妙的存在，看不上泰皇陛下隔代传承的身份，但这样的存在，即使我不拜先生为师，她们也未必看得上我啊。”

吴忘尘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额……”

“小云娘真想让洪荒众生看得起我，自会努力苦修，腾飞九天。若成了金仙乃至于大罗金仙，就算师傅是这种修为，也没人会小看我。若终此一生还只是个真仙，就算师傅是三皇陛下、昆仑三清，旁者的目光仍不会高看小云娘一眼的。决定着我脸面高低的东西，终究是我的修为高低，既然如此，我怎么会将这件事情和师傅牵扯到一起呢？”

说话时，小云娘一脸自然，理所应当，仿佛此话是世间真理、众生皆知。

她看待问题的方式十分地简单，却又十分致命：她只会因自己而自傲，亦只会因自己而耻辱。

吴忘尘若是强大了，她绝不会将其视作是自己的强大。正因如此，吴忘尘的弱小也没有和她有什么大的关系。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个世间天地，一切众生，都是自己的主宰。他们能够决定自我的行为，决定着自己的命运，绝对不是天生为任何存在而生的，而这种意志就是最尊贵的东西。

不过说是这么说，小云娘也并非是冰冷无情之辈。她亦或者东皇太一，只是看得清自己所走的道路，并且坚定不移地朝着那条道路前行，中途不会被外物所影响罢了。

也只有如此，才能在艰难的寻道之路上保持自我。

这份真诚的意志，让吴忘尘也得感叹，修行绝非容易的事情。

另一方面，他也实在很难对有着如此正确认知的小云娘说出自己混吃等死抱大腿的理想，就好像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臭流氓瞅见了隔壁家苦学钢琴的大小姐，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已相熟。若终有一日两人交谈起来，臭流氓也很难坦然地告诉人家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坨狗屎。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如果一个人身边都是些优秀得让自己自惭形秽的人物，那么他往往会朝着两种方向前行：一个方向是强迫着自己跟上周围的人，另一个方向则是自甘堕落、逃避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