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沈微提着行李箱，打开了她新家的门。

行李箱里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和一些杂物，很快就整理好了。收拾完后，沈微站在客厅里四下环视了一圈。

“新生活。”肆说。

“新生活。”沈微重复一遍。

早上她已经收到了林郁涵的助理吴涛发过来的短信，询问什么时候把东西送过来比较方便。为了不耽误吴涛的工作，沈微回复他下班之后再送过来就可以。

吴涛：不，你这是在让我加班。

沈微自然不会了解吴涛的想法，她侧过头看向阳台，缓步走了进去。

今天的天气不佳，虽然上午的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然阴云密布，一丝阳光也透不出来。

于是沈微不再看天，而是转头看向了另一侧林郁涵的阳台。

目光触到那张藤椅，沈微怔了怔，又很快偏过头。

但她没有离开阳台，而是继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着眉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片刻，手机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沉默。沈微回过神，到客厅里接通了电话。

“喂？沈小姐您好，我是早上联系过您的吴涛。”年轻男子的声音自电话中传了过来：“您在家吗？我已经到楼下停车场了，过一会儿麻烦您帮忙开一下门可以吗？”

“好。”沈微简短回复：“谢谢。”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哎呀，这位沈小姐听起来不太好打交道的样子，吴涛想。

上午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回复是：好，下班后可以。

两通电话，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

要小心不能得罪人，吴涛想，毕竟之前也没见林总让他去帮谁做事情。

吴涛下车，从后备箱里搬出了纸箱，看到包装上标着的“易碎品”后，吴涛更谨慎了。

他四下环视，想找找路上有没有什么可能会绊倒人的障碍物，却不料在停车场的另一角看到了昨天那辆保时捷。

而且保时捷停的车位就在林总的车位旁边。

吴涛立刻懂了，噢，沈小姐就是那个瞎贴车的人。

哦不是，沈小姐就是保时捷的车主，林总的朋友。

不能得罪不能得罪，吴涛把“林总的朋友”这几个字在心底强调了好几遍，轻手轻脚地搬起箱子进了电梯。

希望林总的审美不要被带偏，吴涛在心底惋惜。他想象了一下酷炫的黑色雷克萨斯被贴满小猪佩奇和粉红豹的样子，觉得简直不寒而栗。

门开了，吴涛小心翼翼地放下箱子，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沈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纸箱里是碗碟之类的小东西，大件的话，这两天会有人给您送上门。”

“好，谢谢。”沈微应了一声，也双手接了过去：“我暂时还没有名片，就不能和你交换了。”

“没关系没关系。”吴涛本来也没指望拿到沈微的名片。他站在门口，看了看箱子，有些犹豫要不要搬进去。

“进来吧。”沈微看了他一眼：“进来喝杯茶。”

吴涛有些意外，他搬起箱子走进了客厅，见茶几上果真放着一杯茶，看样子，是沈微接到电话后准备的。

好像，其实不是难打交道的人？

吴涛放下东西开始喝茶，刚抿了一口，就听见沈微问道：“林……林郁涵没有回来吗？”

吴涛迅速放下茶杯回话：“林总今天加班，可能会晚一点，大概九点能回。”

沈微点点头。

吴涛等了一会儿，见沈微没有下文，便又拿起杯子喝茶。

谁知过了一会儿，沈微又开口了：“能和我，讲讲她吗？”

她？吴涛立刻反应过来，是指林总？

吴涛有些不解：“不知道沈小姐想了解哪方面？”

你们不是朋友吗？有问题直接问啊？

“哪方面都可以。”沈微说。

吴涛不知从何讲起。

林郁涵，女，27岁，未婚，年收入……这样的吗？

沈微看出了他的为难，想了想：“你可以，从她一天的生活开始讲。”

吴涛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沈微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这个说一说应该也不碍事，于是吴涛开口了：“林总每天早上8点20出门，8点50到办公室，然后会去茶水间倒杯水……”

吴涛吧嗒吧嗒说了一大堆，感觉自己像个往日记里记流水账的小学生，净在讲些没营养的日常作息表。

他偷偷看了一眼沈微，发现她像个小学语文老师那样，一字一句听得十分仔细，但面色却非常严肃，感觉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支红笔给他打个0分。

吴涛没什么底气，不知道沈微想听的究竟是不是这个。他有些心不在焉，声音越说越小，偶尔还顿两下，到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注意到他的停顿，沈微看向吴涛：“怎么了？”

吴涛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您……对这些感兴趣吗？”

“感兴趣。”沈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吴涛：……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吴涛想了想：“您想了解些其他的情况吗？”

“想。”沈微说：“讲完这些再谈。”

没办法，沈微拒绝他撕日记，吴涛干脆破罐子破摔，继续刚才的话，却发现自己记不清讲到哪了。

是讲到下午2点20的咖啡？还是2点半的例会？

无聊到半个记忆点都没有好吗？吴涛想把沈微的红笔抢过来直接给自己打0分。

见吴涛视线偏向左上方，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沈微会意：“你刚才说，2点20的时候……会点一杯咖啡，2点半……”

沈微往下说了一小段，吴涛惊恐地发现，沈微不仅把他的话背下来了，连他语中的停顿都复述到位了。

吴涛：……建国以后，复读机可以成精吗？

背完之后，沈微朝吴涛点点头，示意他接上。

于是接下来，吴涛也变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报幕机器。

中途，吴涛讲得口干舌燥，很快就把杯中的水喝完了，沈微便进到了厨房里去给他续水。

吴涛趁机给林郁涵发消息：「林总，沈小姐想了解您的一些情况，我可以告诉她吗？」

林郁涵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都可以说。」

都可以说？

很快，手机里弹出来了下一条短信。

「要客观。」

吴涛会意，客观，他懂的。

当领导说，评价一个人要客观的时候，需要分三种情况讨论。

如果领导讨厌这个人，就意味着要阴阳怪气；如果领导喜欢这个人，就意味着要扬长避短；如果是领导本人，拼命夸就成了。

所谓薛定谔的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