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移，月隐。

并不是天亮，因为天根本就不会黑。

但时间确实已过去很久，至少已有了半个夜晚的长短。

一个奇妙的地方。

两个奇妙的人。

先前，这两个不想下水洗洗自身的人，如今却沉在水底找到了乐趣。

他们的精神突然振奋起来。

仿佛他们总算又找到一个地方可去，一个水底世界。

水中有鱼、有虾。

鱼和虾也有打架的时候，但鱼和虾的世界远比人的世界要干净许多。

鱼和虾没有仇恨。

甚至鱼和虾在打过架后，只要几息时间，就互相都不再认识，然后再次见面，它们甚至会互相示好。

泉水清澈冰凉，创造了纯净与洗涤，能够带去人身上的躁动与浑浊。

于是，人不仅身上干净了，心也变得空灵了。

石头。

水底下当然有大石头。

此刻，易寒宇就抱着块大石头，坐在水底，静静看着水底里的一切。

黎朝也学他抱起块石头坐在水底，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这里实在很美，很静。

看着各式各样的鱼虾在自己面前悠闲游来游去，看着不知名的水草在砂石之间袅娜起舞，这种奇妙的感觉绝不是水外世界所能领略得到的。

秦苏垂着头，跨过草地，走在清泉边上，风吹青丝如瀑，她看起来总那么出尘艳艳，她的脚步永远那么轻盈、又那么稳重。

她只是随便走动几步，但这几步就能将丁喑和李贤的目光都集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并不喜欢别人总是看着她，但别人偏偏总是看着她，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走动间，她的姿态和她平时独自走在无人处时，完全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她希望别人不要看她，哪怕是像丁喑这样的女子也不要看她。

丁喑也是很美的女人。

但丁喑自问没有秦苏那般浑然天成的美丽和庄重，也没有秦苏那般时时被人欣赏和羡慕。

人不同，出生不同，命不同。

丁喑一向很了解自己的身份，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既不能有太多欢乐的牵绊，也不能有太多的痛苦，因为她是杀手，而杀手就注定了连她的生命都是属于别人的。

所以，她即便很美，也要学会把自己藏起来。

也所以，她无论是要笑，还是要哭、要流泪，都是留至夜半无人处。

她并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她也和秦苏一样，希望别人不要看她。

女人独处的世界，女人的孤独，男人同样不懂。

青山上的轻雾飘了下来，触及在清泉面上，变成了仙境般的水雾。

水雾令人愁。

尤其是十七八岁还未出嫁的少女，在这种闲适的意境里，在水底下还有自己记挂的男人，总是会觉得有种无法描述、又不能向人诉说的忧郁惆怅。

丁喑的忧郁惆怅比秦苏的还要浓烈一些。

因为秦苏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同样沉静庄重。

秦苏没有活跃的时候，也很难看见她的笑容。

在清泉边上垂首看了许久，秦苏忽然道：“洗完就出来。”

她的话永远那么冷，但她的话却很容易让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