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妻子快要生产，今日我只觉得心神不定，怕出事，故而想下山。”安河回答的倒也快。

“你可知这会子下山，嫌疑多大？”安笑冷下脸，看着一脸平静的安河。

“嫌疑大我也要下山，家中妻子等着我。”安河也是犟骨头，这会子安笑已然起了怒意，安河非但不躲，还硬着上。

“那可由不得你了。”说着话，安笑将手边放着的垫木直接甩向安河，安河本就侧身站着，安笑那一手，刚好将垫木砸向了安河的后枕处，安河只哼了一声，便径自倒下了。

“捆了，关起来。这个当口，无论是谁，危及到山庄，别怪我翻脸。”说罢，又盯着杯中的菊花出神。

“师伯，可还要做何安排？”安冷翼扶着安河起身，问道。

“无事了，你且先守着尚严所。”安笑的话里，满是阴冷，“待安河醒了告知他，这山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难不成想让别人追杀一辈子？躲一辈子？”

“是，师伯。”安冷翼恨铁不成钢般的看了眼安河，又叹了一声，只慢慢的扶了安河进了尚严所，捆了之后直接丢进了牢里。

安笑眼看着安冷翼走远，这才在石桌上扣了扣手指，不消片刻出来一个身量高挑的年轻人，“师伯，可有吩咐？”

“去唤安羽来。”

“是，弟子这就去。”

安羽不多时便跑了过来，行了礼，安安静静的站在边上，细看之下，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安笑瞧了一眼，安羽只安静的站着。

“你喜驯养飞奴？”

“是，师伯。”安羽也不掖着，如实答道。

“为何？”

“安静。”安羽的话倒像是这个人一般。

许是因着这些孩子都在山上长大，不常下山的缘故，心思都干净些，尤其像是安羽这样子的，山庄还出了几个，只是安羽的心思多在后山鸟舍，闲暇时宁愿逗弄鸟儿也不愿与人多接触。

“你与安河可相熟？”安笑自然不愿意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幼时安河师兄曾带过我两年，故而比旁人熟些。”安羽听着安笑的话有些疑惑，安河师兄历来谨慎，这会子师伯叫自己来，莫不是安河师兄出了什么事？

“鸟舍的华云上次来请辞，这会子叫你来，也是叮嘱你早早看着华云如何侍弄鸟儿，日后好接手。”安笑的手指在石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并不去看安羽的表情，只是安羽在听见不是询问安河的事情之后，那一声呼吸却听进了安笑耳里。

“安河山下的妻子你可相识？”

“见过三五次，都是休沐下山在集市上瞧见过。”安羽放下的担忧这会子又提了起来，不知师伯在山庄如此形势下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今年十八？”安笑忽的转了话锋。

“回师伯，到六月便十八。”安羽回答的有些迟疑。

安笑看着安羽忐忑的样子只笑了下，“不想下山娶妻？”之后捏着耳杯看着水中绽开的菊花，“安河像你这么大年纪已经敲定成婚的日子了。”

“弟子不想。”这一句，安羽倒是答的快。“师父说，人生于世，道有万条，不止情爱一种选择。”

话倒是答的滴水不漏，只安笑沉默了片刻，“自明日开始，你来尚严所当值。”

“可师伯……”安羽还惦记着那群鸟儿。

“顺着此处往南面看，就是驯养飞奴的地方，你在尚严所半日再过去，自是不影响。从此处过去，不经过正院，不过半杯茶的功夫。”安笑自然明了安羽的想法，只出口制止了安羽的话。

“是，师伯。”安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你这会子先回去，明日来寻冷翼。”

“是，弟子告退。”

待安羽顺着方才安笑指的方向走了之后，安冷翼这才从背光处出来。“师伯，弟子不解。”

“安河二十有二，你十九，安羽不到十八，都是我当年从孤独堂带回来的，在山下养到四岁，会被送上山修习课业。虽都随了我姓安，但性子却是不同的，安河大些，是我带着安佑，第一次从孤独堂带回来的孩子，自然也有好好教导，只安河幼时就过于优柔寡断，心思虽细腻，但心性不坚，此前屡次为韩冉做掩护，虽则我知晓，但并不忍处置。安羽初上山时，多是安河照料，自然与安河亲厚，叫他来，也是想问问安河的事，”安笑说着话，拿起早已冷掉的茶水，呷了一口，“只方才安羽的状况，显然在状况外，不过，即便是知晓，也是不会说的。”

“师伯您的意思是？”

“安河会不会背叛，说不好，只是确系已不适合在山上了。”安笑看着安冷翼有些惆怅的样子，“他二十二，家中有妻，还有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自然牵绊多些，方才打晕他，是怕今日山庄若有事发生，他贸然下山坏了计划。并无其他，莫要多想。”

安冷翼跟随安笑多年，明了这位师伯并不屑于撒谎，这才放下心，“韩冉离开时，师兄也属实有些惆怅。”

“韩冉与他交情匪浅，且韩冉历来会笼络人，自然他会觉得与韩冉亲厚些。”安笑瞧着安冷翼木讷的样子，“韩冉本就背着使命上的山，此前被你师父发现了，这才被逐下山，并非山庄排挤。另外，韩冉是韩王府的子孙，此前假借陈仓张家的名义上的山，这个想来你还不知晓，如今与你说了，再遇韩冉，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莫要因着相熟入了陷阱。”

“是，师伯。”安冷翼听着安笑的话，实则心里波澜起伏。韩冉那样一个事事周到做事妥帖的人，在山中蛰伏了这么多年还是被发现了。

“师伯，弟子有一事想问。”

“问。”

“为何山中亲养的弟子都随您姓？”安冷翼说出了心中长久的疑问，自然，安冷翼的疑问也是山中其余弟子的。

“我带回来的，自然随我姓。”安笑难得乐呵呵的笑着，“是你师祖定的，想来是可怜我这般模样会无后，这才都随了我姓，并无甚其余的原因。”虽则面上笑着，但实则心中无限悲凉。

“弟子逾越。”安冷翼听着安笑的话，心中甚是后悔，本以为会有别的惊天动地的理由。

“无妨，憋挺久才问，也难为你们。”安笑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安河今日关好，无论说什么今日都不得将其放出来，你若是嫌吵，去你大师伯那处讨些药，那种能让人暂时喉憋的药，此前用过，除了关上嘴巴，没别的伤害。”

“是，弟子告退。”安冷翼告退出去。

只安笑还看着安羽离开的方向看着，似乎有些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包括安羽的成长，这孩子太过老成，又有城府，若带在自己身旁会不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