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万事俱备等东风

虽说四月，天气乍暖还寒，教学楼下几树玉兰花，刚绽放，冷风席卷，如今它们是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老师们也和玉兰一样，对学生严也不是，不严也不是。从会议到文件，再三强调不能考试，不能排名，不能增加学生压力，要关注学生甚至是家长的心理健康。连考试的压力都不能尝试，这样的人将来怎能走上社会，矫枉过正，没有压力，哪来动力？

钱金莉问什么时候考试，夏雪说上面规定不能考。钱金莉一撇嘴，小升初不考还是中考取消了？就算这两个都不作数了，还有高考。夏雪苦笑，其实对老百姓来说，考试的公平看得见。

钱金莉说：“不管他们，我们继续我们的补课。”声音不高，透出坚定。

一个月前，钱金莉来找夏雪，给夏雪带了点茶叶，说是径山的勤姐送的。

钱金莉问：“大家上网课，我们如果能补补课，这不就弯道超车了吗？”

夏雪看看钱金莉，笑笑：“呵呵，上课认真听就够了，有问题就问！补课补课，真的那么有用吗？”

“要是没有用，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补课？还花那么多的时间和钱，你去培训机构辅导班看看就知道了。”顿了顿又道，“关键是语文补课难。”

不知不觉就这样，这个学期的周六夏雪家里成了几个孩子的“俱乐部”。通常以意义上说就是钱金莉口中的“补课”。

一个星期后，钱金莉告诉自己，还有一个孩子也想和梁晟钰他们一样来夏雪家里写写作业补补课。夏雪没说话。

夏雪说那行。这么一来，有五个孩子了。

“夏老师你胆子小有的老师已经在外面办培训学校了。我们这些都是你的学生。我们是没找到好的老师，瑜薇和安鑫说，不找你，也得找别的老师补课，而且还得看运气。”

“你这是预谋好了吗？你是想独善其身，还是兼济天下？”

“听不懂。夏老师，你以为成绩好的班级老师就是靠课堂上那点时间吗？我姐姐的儿子读初二，他们老师双休日在家里分批次补课的，不然他们班成绩哪里会那么好？”

班级成绩好，这是夏雪的不懈追求。只是靠补课提高班级成绩的说法，应该是夸大其词了。“我外甥啊，他会骗我吗？你呀，一心只读圣贤书。”

夏雪瞥了一眼：“你是不是想要逼良为啥了？你太焦虑了，就像上个学期一样吧。”

钱金莉嗯了一下，过了会儿说：“我们还是搞一个语文补习班吧。这样我们心里踏实。”

“呵呵，感觉要大操大办啊！领导说过给亲朋好友的几个孩子补补课可以理解，明目张胆弄辅导班，这不好的。”大领导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强调是他的一己之看法，但仍然获得大家的掌声认同。就像夏雪也认同，只要能把成绩搞上去，就要动脑筋想办法。离退休没几年了，夏雪多么想给自己一份满意的答卷，然后能傲娇的挥一挥衣袖优雅地退场。

和郑老师的一班对照，夏雪和其他几个班的生源真不咋地。

所谓好生源，无非两种，一是招生时的测试，按分数大致判定孩子知识水平或者智力状况水平，得分高者自然是优秀的生源。

其二，看家境，一般，有一定的经济能力，或者各方面相对稳定的家庭，他们有教育孩子的意识和经济实力。

生源之于教育教学，不是决定因素，但有时也会产生不同影响。夏雪不是唯生源论，她想给所有的孩子最公平的教育机会，也给自己最大的教育信心信念。

第一学期期末考，夏雪的班级成绩以微弱差距屈居第二，许琳珑说：“老夏到底是老夏，姜还是老的辣，那么多的关系户都被分到了一班，我们老夏就那么零点几，厉害！”

“呵呵，都第二了，有什么厉害的？”

“那不能这么说的。”许琳珑就开始和夏雪盘点班级学生家庭信息。

这几年花的精力真的不少，但就是没有超过郑老师的班，差那么一点点。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带小学六年完整版，这样的结果有点遗憾。

她也曾想过，像有些清醒通透的老师那样，干脆放弃个别学生，把时间用于扶优或者提高中等学生成绩上，事半功倍。梅舒颖也说要认清现实，但夏雪还在坚持。夏雪无法说服自己。将心比心，哪一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抛弃。教育的公平，包括一个都不能少。

那么多人迷信补课，夏雪也开始摇：补课到底有没有效果？有什么程度的效果？对那些孩子来说最有效果？……想着想着，夏雪突然发现，专家一天到晚说的论文，怎么没有人往这方面研究一下呢？搞不好，还能成为一个真实有意义的课题。如果补课有效且很有效，她小小的理想就能实现。

而且有孩子一起，她就没有顾影自怜怨天尤人的瞎想的机会，还能产生经济利益，这样的好事，她怎么就不心动？为长远计，经商办企既不是不是自己擅长，又非自己喜欢，自己就喜欢教书。

夏雪越想越远，半天没有说话。钱金莉就当做是默认。

隔了一天，钱金莉说还有一个学生想来，那就六个人了，可是坐不下了。

钱金莉说，她家地方是大的，只是在乡下，有点远；租房吧。夏雪摇头：“那不行的！”犹豫了一会夏雪说：“还是来我家里吧，我把客厅沙发搬掉。”

钱金莉环视了一下，楼下四五十平方的客厅，搬空的话，来多少孩子都绰绰有余。钱金莉说：“太好了，这么大的客厅，你一个人用也太浪费了，要是有学生来这里，你这里就热闹了。等你退休了，我们就租一层房子来做这个；再过几年，没准我们可以买地造学校了。沙发茶几搬到哪里呢？”

夏雪笑笑。理想还是要有的。夏雪说：“我去家政问问吧。”

“要不，我找我老公，让他找人来搬动。反正就这几张沙发。”

夏雪还是忐忑：“那我可说好了，我只会教书，陪孩子一起学习我可以，别的我做不好的。”

钱金莉略显得意：“没事，有我呢！你一门心思给这几个孩子补习一下，繁琐的事交给我，夏老师你的吃饭问题也都交给我！我们买一张桌子吧，不然孩子没地方坐下来写作业。”

夏雪看看，说：“那我来买吧。”

钱金莉买了点菜，就在夏雪家做了晚饭，钱金莉告诉夏雪她以前就是公司的销售经理，整个公司销售她最好。她说：“这两年我家钰儿在城里补课，我和学而优的前台、销售也混的很熟了，他们的那些套路，和公司销售差不多，说起来公司销售比他们难多了。夏老师，你知道学而优的收费吗？”

夏雪摇摇头。

钱金莉告诉她：“我们在学而优的辅导课，每节课一小时，天才班每小时150，精英班130。那里的班额是25人，”

夏雪暗暗算了一下，25*150=3250，语数英科如果算15个班，从早到晚8个小时，乖乖，算不清了。

钱金莉满脸嫌弃：“语文老师不会算账，30万！不过他们是不止15个班的，这是一天的营业额。”

夏雪不由得咋舌。

“我们钰儿在你这里写作业这么久，我也没付辛苦费给你。”

“什么话？梁晟钰付钱给我的话，你觉得我会收吗？你还经常帮我做饭，我也没付工资呢。”

“烧饭什么的，不是什么难事，我老公就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他说饭店里的饭菜没我做的好吃，以后我就负责给你们做午饭怎么样？”

钱金莉的厨艺的确有一手。夏雪曾和梅舒颖说起，梅舒颖不置可否：“人家前妻那么漂亮，钱金莉没有点本事，怎么拿得住她那个老公？”

“我们这几个孩子在夏老师这里补习，他们妈妈已经问过我了，我想他妈在这里吃饭也行，我们就收一点餐费之类的，夏老师你看呢？”

夏雪迟疑了一会儿：“也行。”

钱金莉母女走后，夏雪就在网上搜了一下，那种古色古香的案几让夏雪喜欢不已，她想孩子们也大了，没准钱金莉还会再带学生过来，就买两张吧。

周五傍晚，钱金莉说她老公带人来搬沙发。夏雪说正好，网上订购的案几昨天也到了，就放在楼下车库里。

两个男人，一人背起一张案几，没费多少劲就搬进来了。搬沙发倒是动了些精气神，好在钱金莉也有些力气，最后都搞定了。再把白板支棱了起来，看起来还那么有三分样子。

钱金莉说：“夏老师，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我打个电话定个座。”打完电话，她告诉夏雪，明天还有一个孩子也要来，是别的班级的，她不好意思拒绝，答应了。夏雪看看她，说：“去吃饭吧，我买单。看看你女儿作业完成了吗？”

“那，好的。”说着去书房看梁晟钰。梁晟很不耐烦：“你出去，别吵我。”

晚饭钱金莉一家再加那个临时搬运工。钱金莉老公介绍说是刘总。原来也是

个“总”夏雪又多看了眼，和钱金莉的老公差不多年纪，个子略高，话不多。后来钱金莉说她老公的有些工程是从刘老板手里分过来的。

晚饭后，钱金莉吧夏雪送到家，坐着喝茶。下雪不说话，钱金莉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钱金莉笑笑说：“夏老师，现在已经有这么多学生了，家长也说了，不收钱，他们心里不安，反正要在这里吃饭，我们就……”

“你看着办吧。”夏雪给钱金莉的茶杯续了水，心里想，别让我倒贴钱就可以了。

“那收多少呢？参照学而优，我们刚开始，人数肯定不多，但夏老师的教学质量肯定不比他们差，收费么比城里降一点，就85吧。”

夏雪盘算，就算收取水电午餐费之类的，用不了这么多吧，加上钱金莉的工资利润，多少差不多呢？

“50行吗？”

“你怎么想的？50的话，不补课给人家管管孩子都不够，要么好算点，80。”

“60？”

钱金莉看看，慢慢地说：“夏老师，你怎么跟我讨价还价起来，我们一起的。好吧，70吧也行，以后有成绩了再加上去。看看第一期有几个人再说吧。”

钱金莉问钱交给谁？夏雪说这事别问我，我不管钱，我只会上课，别的你看怎么办都行。钱金莉丢了个白眼说：“那，好吧。”

“夏老师，那我们要不要先定个分配方案？”

“什么分配方案？你是说钱吧？你拿着吧，我不用。”

“那怎么行？主要靠你的。”钱金莉说完看看夏雪，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你60%，我40%？”

夏雪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钱，诱惑力大。她舔了一下嘴唇：“既然答应了，没有钱也要认真去做的。说什么四六开，五五开的？我都可以的。”

“这不大好，课都是你在上，要不55%和45%？还是四六吧。”

“不说这个。”夏雪有些难为情，“现在还得考虑一下桌子椅子。以前就你们几个，餐桌上茶几上都没问题，现在人要是多起来，就得有合适的地方坐下来。”

“夏老师买的书桌很好，我也很喜欢，像现代私塾，很有书卷味，有格调，有学习气息。多少钱？”

“不贵，几百块钱。”

钱金莉慢慢地说，“哪里买呢？淘宝吗？到时候钱算给你。”

“夏老师，其实光我们自己的班级里就可以有很多人想来这里学校，但是我们不能阿狗阿猫都收，我们要挑一挑，起码要像易萱这样的。”

在夏雪心里，易萱和梁晟钰伯仲之间，某些地方易萱表现得更加灵活。

钱金莉看了一眼书房里写作业的梁晟钰说，培训机构的老师是很喜欢她女儿的，易萱也在同一个培训机构，但成绩没有梁晟钰好。她还问过学而优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夸他女儿最聪明。

“像学而优，都要考试过后才能决定收不收，收进去之后是安排在天才班还是精英班或者提高班，收一个差的学生，累死累活，不见得能出成绩，所以我们这里中等以下学生不收。嗯，以我们钰儿或者易萱为标准就可以了。”

“你这是凡尔赛了。程度不同不在这里补课是有道理的，不然又跟学校里一样了。我们不是补课，只是陪学，是扶优。”

“对对对，扶优补课，提升成绩。”顿了顿，钱金莉问：“夏老师带着我们钰儿，去年期末考成绩就提上来了，这就是口碑啊！”

夏雪没有那么远大理想，她想的是眼前，“我们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呢？”

夏雪愣了半天，说：“什么叫正式？”

“要不，去请胡老卜一卦，选个时辰，你也可以多一点放心。”

“胡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