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他们得到了来到丹阳以后最大的进账——她把莲藕的梗扯了藕丝,做成印泥卖出去,换来了五两银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他对她有了异样的感觉。
追风跟在他身后,给出建议,“世子,其实我觉得沈姑娘人很好,她也喜欢你,还能赚银子,不如...”
“你把本世子当成什么了?”
心中某个卑劣的想法一下子被追风说了出来,顾时转头看到屋后的那一片颜色暗沉的衣角,急忙打断了追风的话。
“我的妻子,自然是要与我两情相悦。
沈姑娘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本就没有安全感。
纵然我心悦她,可是她到底是如何想,我们也没有问过她的意思,这样赶鸭子强迫她接受我,这样对她不公平。”
那一抹衣角慢慢退去。
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
是他的生辰。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生辰,所有人还在吃糠野菜,他比平时多出来的一个煎好的鸡蛋跟一条鱼,还是追风把剑穗上的那一块玉佩典当了才换回来的。
今年,是第二年。
他的生辰宴不仅有鱼有肉,还有酒。
尽管酒汤颜色泛黄浑浊,跟京城时候没法比。
可是,这是他来到丹阳第一次喝到的酒。
难得一次主仆共庆。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醉得东倒西歪。
连他也难得欢喜,喝了几杯。
酒意上脸,在月光映照下,他的脸上,绯色一片。
她主动红着脸,拉着他去了她的房间,把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到他面前。
借着喝下去的浊酒壮胆,她鼓起勇气,向他表明了心意。
“你...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如今,我也跟你表明我的心意,顾时,我喜欢你,我们可以携手做一辈子的伴侣吗?”
听完她的话,顾时眼底迅速绽放出欣喜若狂的光芒。
很快,他眼底光芒褪去。
情绪失落地将文房四宝推回去她面前。
“你知道我是罪臣之子,家母性子直率说话不好听...”
话还未说完,他的手就被一双带着薄茧的手紧紧握住了。
“我们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自己舒坦就好。
不管你身边的环境如何,我统统不在意,我在意的,从来只有你这个人。”
皓月西斜。
清冷月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神晶亮,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在那一刻,她的身影霸道地闯入了顾时的眼中,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已经分不清自己跟她是在做戏,还是已经以身入了局...
他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似是揽入了这个世上的绝世珍宝。
“招娣这个名字,不好,你可愿意让我我给你重新取一个名字?”
她乖乖由他拥抱,“我的文采可能不及你,你要是取好了,可以告诉我一声。”
“早在知道你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为你取好名字了,你就叫慕兮,可好?慕兮,隐含我对你的心悦。”
“好,我以后就叫慕兮,沈慕兮。”
...
一个月后。
顾时与沈慕兮成亲了。
没有十里红妆,只有自己扯的几尺红布,书音帮忙缝制的一男一女两套嫁衣。
酒席也没有,只有主仆共坐一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
康氏难得没有找茬。
因为,她乐见其成,家中多了一个可以挣钱的奴才。
成亲以后。
沈慕兮更忙了。
顾时最清楚她忙碌的原因——康氏提出来的要求越来越过分。
沈慕兮不是没有在他面前跟他抱怨过。
顾时都含糊而过。
后来,沈慕兮有孕了。
可康氏的要求,依旧没有因此而收敛。
这天,沈慕兮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在他面前跟他抱怨母亲嫌弃她下荷塘的时间变短了。
她哭着回房质问顾时,撕碎了他手上描画的丹青,“我肚子里有五个多月的孩子,你母亲是一点都看不见吗?今天要发簪,明天要耳坠。
在她心里,难道你的孩子还比不上她的首饰?”
顾时忍不住反唇相讥,“当初,是你说只在乎我这个人,如今我对你好了,你却还要对我母亲提出要求,沈慕兮,你怎么变成这样?”
看到她的脸色微变。
顾时害怕她一气之下撂挑子跑了。
又软着声调轻哄,“母亲以前都是锦衣玉食,若不是受奸人所害,她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她心里落差大,有些脾气,是可以理解的。
我作为儿子,理应孝顺母亲,你作为我的妻子,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她脸上的怒意稍微敛去了些。
他再接再厉,温声轻哄,“我也知道,是我不好,我空有一身武艺,却抹不开脸子,可是,我的脸面不就是你的脸面?若是能有一日被圣人想起,我们能够回京,你作为我的夫人,脸上自然也有光,不是?”
她的态度终于软化下来,“那你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做,肯定做,”顾时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没看到我现在已经在开始着手画丹青了吗?等过段时间,天气凉快了,我那个帮人写信的摊位就重新支起来,再买卖字画,我们一起为以后的日子努力。”
说着,他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印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她每天都去帮忙挖莲藕,她的手上还带着泥腥味。
顾时亲了她的手一下,只觉得鼻翼之间都是泥腥味。
一阵恶心感往上涌,他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直到沈慕兮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挖莲藕,他才干呕了几声。
这样下去不行。
母妃压榨太厉害,沈慕兮还是会跑的。
他去找康氏的时候,康氏正在欣赏她最近新得到的手镯,洋洋得意地跟身边的婆子吐槽。
“虽然成色是差了点,但是总比没有好,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来历不明的贱婢没用,有挣银钱的门路,也不知道多挣些钱银回来。”
顾时当即皱紧了眉头,“母妃,她还怀着身孕,你能不能别逼她那么紧?”
康氏脸色一沉,“那个贱婢,找你告状了?”
“现在还在丹阳,你不要张口闭口就是贱婢,”顾时反驳,“除非母妃你以后想过回之前的日子。”
他后面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不是没有姑娘看上过顾时。
只是康氏的行为劝退了所有人。
一个样样都要精细的女人,在丹阳来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的存在。
康氏这才反应过来。
“可是,我一天不看我这些宝贝,我就心情不好...”
“那你就忍一忍,等她孩子生下来再说。”
康氏狠狠地赞同了顾时的话,“也对,孩子生下来了,她就跑不掉了。”
当天晚上。
康氏大发慈悲地将沈慕兮叫去了她的屋里,施舍一般给沈慕送了一根款式老旧的银簪。
“你怀有身孕,也不容易,这是赏你的。”
沈慕兮以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康氏的认可,欢喜接过。
“谢谢婆母。”
康氏皱了皱眉,扬手打发道,“行了,今日要是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你可以晚一些去挖莲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