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他过的憋屈极了。
上值没有差事,下值没人打理,同僚们有个什么婚丧嫁娶之事,也都默契的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问起来时,同僚就皮笑肉不笑的打个哈哈,什么贵人事忙,什么高攀不上。
呸,不就是看他没当上次辅,又得罪了官家,做了冷板凳吗?
今日到文德殿前请命,罗崇勋本是不想掺和的,可是转念一想,文太后和官家不睦已久,而这个李叙白似乎也不为文太后所喜,他所能推波助澜,让李叙白吃个亏倒个霉,说不定文太后就想起他来了。
那他离这个次辅的位置,不就更进一步了吗。
他跪在乌泱泱的一群人里,刻意降低了存在感,还没来得及推波助澜,就变成了出头鸟,先被李叙白给攻击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李叙白,而且李叙白入朝晚,时间短,肯定是不清楚他做过的那些事的,他倏然抬头,火冒三丈道:“你目无法纪,倒行逆施,人人都可以弹劾!本官为何不行!”
李叙白背着手,走到众人中间,走到罗崇勋的面前,讥讽笑道:“嘿,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呢,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顾太傅的冤魂,可还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还敢出来见人?就不怕晚上睡觉做恶梦吗?”他微微一顿,扫了众多御史一眼,把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用的炉火纯青:“你们御史台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连疯狗都放出来咬人了,可见顾太傅走后,他的那些学生们,都成了软骨头喽!难怪杀人放火在你们眼里也都不算什么了。”
此言一出,罗崇勋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这件事是过不去了是吗?怎么谁都知道?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攻讦他!
“李大人,罗御史的是非功过自有论断,与你的无法无天的作为又有何干?”崔吉听不下去了,让李叙白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他们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他越众而出,怒目相视:“李大人,抓贼补盗于民何干?你如此肆意妄为,扰乱民生,这是亡国之相!你就是亡国的罪人!”
“......”李叙白无语望天,这崔吉是读书读傻了吗?
他走远了几步,偏着头看着崔吉:“崔大人,你知道什么叫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吗?”
“自然。”崔吉傲然道。
“昨夜之前的汴梁城,可称得上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李叙白问道。
崔吉犹豫了一瞬:“勉强算是。”
这个回答还算中肯,李叙白微微点头:“那昨夜之后呢?崔大人该不会以为汴梁城的百姓都瞎了吧?都看不见武德司衙署的那场火吗?他们会不会想,歹徒昨夜敢在武德司衙署里放火,今夜会不会就到自己家来杀人?明日会不会去别人家里抢银子?崔大人,长此以往,汴梁城还是汴梁城吗?州桥的夜市还能兴盛如昔吗?你崔大人晚上,还敢让自家的娘子带着孩子出门吗?”
“......”崔吉愣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吕云亭轻咳了一声,站了出来:“李大人此言差矣,只是缉捕区区一个盗贼,便关闭了汴梁城的四门,惊扰百姓,动摇朝纲,这是自毁国本根基之举!李大人,你该去台狱好好自省!”
“国本,根基?”李叙白突然想和这些食古不化的老学究们好好说道说道了:“什么是国本,什么是根基?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河清海晏,大虞国富民强,这才是国本根基,吕大人担忧缉捕盗贼便关闭四门,会动摇朝纲,放屁,你明明是怕被百姓笑话,笑话官兵没用,笑话当官儿的废物,连个放火的贼都抓不到,你们这才是动摇朝纲,祸害百姓!汴梁城是我大虞朝的京城,原本该是我大虞境内最安全的地方,如今有歹徒作乱,你们想的不是如何与武德司齐心协力,尽快将歹徒缉捕归案,反倒先想的是自己的面子,你们以为,你们的面子就是朝廷的面子吗?呸,狗屁,你们的面子才值几文钱?百姓的面子才是朝廷的面子!让歹徒祸害了百姓,祸害了汴梁城,你们都该辞官,回家卖烤红薯去!”
李叙白这一番话,说的吕云亭脸色铁青,他气的浑身直抖,指着李叙白哽的险些背过气去。
四周鸦雀无声,李叙白都说完了许久,都没有站出来指责他。
李叙白昂着头,狠狠的哼了一声,举步往文德殿走去,只留下一句话:“诸位大人跪着吧,好好跪着,再把头磕的响一点儿,兴许啊,今儿晚上,就可以去牢里笑话我了!”